第105章

蒋秋桐看着这个小崽子怎么从一个拖着两行鼻涕,屁都不懂,每天掀砖揭瓦的熊孩子,变成一个如小白杨般朝气蓬勃,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又逐渐成长,变成一个敢爱敢恨,高大俊朗的可靠男人。

他一路扶持着他,照顾着他,拉扯着他。他小学时就带着更小的他去上幼儿园;高中时去参加他的初中开学典礼;大学时开着车,把他从纽约接回了旧金山;写研究生论文那会儿,千里迢迢从美国赶回来,只为给这个出柜的愣头青撑场子;等到了读博,还得每天清早爬起来,盯着离家出走以后掉了半条命的娇气鬼,一路陪跑一万米……

这个娇生惯养成天作妖、从小到大都没省心的表弟,是蒋秋桐背负了的二十多年的责任。

沉重、繁琐、憋屈、费神,却又习以为常,甘之如饴。

他看着对方长大,懂事,摔跟头,爬起来,跌跌撞撞,寻寻觅觅,找到了挚爱,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蒋秋桐想,他应该高兴。

全家人都知道,他天生有问题——他情绪阈值很高、波动很小,既不怎么容易开心,也不怎么容易难过。所以大家都很放心他,因为别人有的欲望他没有,别人会轻易产生的情感他不会产生。

永远理智,永远端正,永远有条不紊,永远是长辈们最放心的梁柱,小辈们最信服的大哥。

所以,这时候,他应该能很轻易地笑一笑,握住那只伸向他的手,然后揶揄地在于思远的肩膀上捶一拳。

可是——明明他不是面瘫,却忽然觉得,笑……好难啊。

他垂眸望着纪峣伸出来的手,一滴眼泪吝啬地夺眶而出,砸到了地面。万幸,这一幕,除了他和纪峣,没人看见。

等他抬起头时,一张脸干干的,仍旧什么都没有。

纪峣心里揪了一下,忽然也跟着,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蒋秋桐的视线虚虚地落在纪峣的脸上,压根没有聚到实处,像是逃避和胆怯,像是压根不敢看这张脸。

他面上挺从容客气地伸手,跟对方握了握,甚至还笑了笑,很有礼地点了点头:“你好……峣峣。”

这是他第二次叫纪峣“峣峣”。

第一次叫,他被纪峣狠狠嘲笑了一通,这一次叫,却在这么让人啼笑皆非的情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