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向霖脸色依旧白到吓人,而他嘴唇上的红润,也并不是嘴唇本身的颜色。

看清向霖唇边咬痕,蒋铭宇瞳孔猛缩:“你?”

“我什么?”向霖抹把嘴唇,血迹和雨滴混在一起。见蒋铭宇迟迟没有动作,他催促道:“走啊。”

蒋铭宇从向霖唇边移开目光:“你...”

“别你了。趁着我现在没那么疼,赶紧走。”向霖又抹了把嘴唇,“等会儿我再疼起来,你把眉头拧掉都没用。”

蒋铭宇沉默片刻,把伞塞进向霖手里。在向霖发愣的功夫,他转身,微蹲在向霖面前。

向霖挑眉。

蒋铭宇:“上来。”

“这可真是...”向霖盯着蒋铭宇肩膀看了一会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蒋铭宇嘴角绷直,声音沉下去:“我欠你的,还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背脊稍稍挺直。片刻后,可能是记起还要背人,蒋铭宇又把背朝下弯:“趁我没改主意前,上来。”

向霖又盯着蒋铭宇肩膀看了几秒钟。

也许是年少的关系,蒋铭宇肩膀比记忆中要单薄一些。手掌压上去,应该能感受到骨头?向霖回忆了一会儿,确认的确能感受到骨头——虽说那时候背人的是向霖,但把蒋铭宇往背上挪的时候,向霖确信自己摸到了凸出的骨头。

那时候,没有跟过去就好了。

向霖叹口气,推开蒋铭宇:“你都说过让我滚了,我会自觉滚远点。”

说完,他一手撑伞,一手捂着肚子朝前挪。

蒋铭宇皱眉,从他手里接过伞。他刚想再揽向霖肩膀,向霖沉声道:“滚。”

蒋铭宇动作微顿。

“不滚...也别碰我。”向霖声音小下去,“你不欠我,更用不着忍着恶心来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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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霖挪到卫生所的时候,田谷刚输上液。魏南、包滢滢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围在床边说着什么。

听见声音,魏南回头。看清向霖惨白的脸色,魏南吓了一跳:“我艹,霖子?蒋铭宇怎么着你了?!”

“他能怎么着我啊?”向霖翻个白眼。

医生也回过头。看见向霖这样,她赶紧吩咐把人扶到床上:“小宇说的同学原来是你啊,我说呢,他怎么半夜急匆匆来找我。”

向霖挠挠鼻子尖,打了声招呼:“红姨好。”

蒋铭宇绷直嘴角:“红姨。”

吴红笑笑,先问了向霖情况,又做了些基础检查:“阑尾炎没跑了,挂点滴常规消炎。你先躺着,我去准备。”

向霖点头道谢,余光瞄向诊疗室门口。蒋铭宇还杵在那里,脸上带着一贯的冰冷和疏离。

在吴红给向霖手腕绑橡筋的时候,蒋铭宇迈腿走进诊疗室:“他很矫情。”

吴红没理解:“矫情?什么矫情?”

蒋铭宇绷了下嘴角,没吭声。

“你才矫情呢。”向霖翻个白眼,把手往吴红面前递,“红姨赶紧扎吧,我肚子疼死了。”

吴红绑紧橡皮筋,开始找血管:“你血管细,不好扎。”

“多戳几遍也没事,我不怕疼。”向霖没敢看针头。

“他怕。”蒋铭宇清冷的声音响起来。

吴红拿着针的手顿住,魏南和包滢滢也诧异地看着蒋铭宇。

蒋铭宇:“我没见过比他还怕疼的。”

向霖:...

“小宇放心,姨下手轻点。”吴红笑起来。她拍拍向霖手背,换了个更轻柔谨慎的姿势:“看不出来,你这么个大小伙子还怕疼?”

“我怕不怕疼...也不是他说了算啊。”向霖叹口气,斜眼看蒋铭宇,“你怎么还不走?”

蒋铭宇没搭理向霖。他对吴红继续道:“用紫色的。”

吴红愣了愣,低头看手上黑色针头。

“用紫色的。”蒋铭宇绷紧嘴角坚持,“谢谢红姨。”

“行,紫色的、紫色的。”吴红笑起来。

她放下黑色针头,又回库房找了一会儿,拿出个紫色针头来。把紫色针头在蒋铭宇眼皮底下晃了晃,吴红打趣:“你小时候输液都用黑的,怎么给同学输个液,还非要紫的了?”

“这有什么区别啊?”魏南盯着紫色针头看了一会儿,并没看出太大区别来。

“这区别啊...”吴红小心翼翼选准地方,轻轻把针推进去,又用胶带把紫色针头固定好。边替向霖松橡筋,她边笑:“紫色最...”

“红姨,我回去了。”蒋铭宇开口。说完,他身走出诊疗室,没再看向霖一眼。

“这就走了?”吴红思路被带偏。看着蒋铭宇走到门外,她想起什么:“对了,你外婆的病虽然要紧,但是没用的药还是要少吃。”

蒋铭宇点点头,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向霖盯着蒋铭宇背影看了一会儿,蒋铭宇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他再次把目光落在针头上。

“红姨,紫色到底有什么差别?”魏南再次提出疑问。

向霖睫毛轻轻颤了两下,偏头闭上眼。

“紫色最细,给小孩儿输液用的,不疼。”吴红声音很缓,好像想起什么遥远的回忆,“小宇那孩子,从小倔得厉害。一般病了他都不肯来所里,哪天实在撑不住了才能来输液,不过每次输液,他也非要用黑针头。”

“黑的是成人用的,最粗,但输得也最快。自从晓华去世...”顿了顿,吴红叹口气,没再往下说。

向霖也跟着叹口气。

晓华全名叫蒋晓华,是蒋铭宇妈妈,这名字还是向霖从墓碑上看到的。上辈子,向霖也曾经几次扪心自问,蒋铭宇除了长得帅点、智商高点,到底还有什么好?自己为什么跟中了邪一样,非要上赶着黏过去?

后来某次,看着醉酒后熟睡的蒋铭宇,向霖突然就想明白了。要怪就怪高二升高三的那年暑假,他曾跑到学文村后山,看见了那块墓碑,也看见了蜷缩在墓碑前熟睡的少年。

睁开眼,向霖又看了看手背上的紫色针头。

魏南也看了眼向霖的手。再田谷已经戳上针的手,他神情又是心疼又是懊恼。

田谷也低头看自己手背。

刚刚吴红给她输液的时候,戳了三次才找到血管,只不过田谷肚子太疼,相比之下戳针的疼痛也就不算什么。这会儿看见向霖手背上的紫色针头,田谷突然觉得:手背被黑针头戳了三针,还真挺疼。

“那孩子生活在那种家庭里,还能长成现在的样子,真是不容易。”沉默许久,吴红再次感慨,“有时候我都替晓华高兴,有时候我又替晓华心疼。”

“不用心疼。”向霖轻声道,“他以后会更有出息。”

有出息到千里迢迢奔赴法国,有出息到去找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向霖回顾往昔,突然有点佩服蒋祸害。

有一说一,蒋祸害的成长史也撑得上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向霖愤愤地想:算上上辈子和自己同居那段时间,四舍五入,都可以夸句忍了□□之辱。

不过,□□是肯定没有的,尽管向霖上辈子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两个人如果能成,他就牺牲一点、为爱做零——可惜,连这个牺牲的机会蒋铭宇都没给他。

当了好几年同居小伙伴,向霖甚至都没能跟蒋铭宇kiss过一次半次,别说kiss了,连平时拍拍肩膀搂搂腰都没有...连机场临别拥抱...都没有。

越回忆向霖越气,连带着好了点的肚子又狠狠疼起来。他磨了两下后槽牙,心想哪怕提议用紫针头,蒋铭宇依旧还是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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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3日,是个大晴天。

向霖输了一晚上液,疼痛减轻不少,烧也退了些。不过田谷依旧还在烧着,后半夜甚至吐了两三次。

吴红再次查看田谷情况,建议送回d市,毕竟村上卫生所只有最基本的药物,很多疗效更好但更贵的药只有d市才有。

听医生这么说,魏南马上掏出手机要叫救护车。

向霖笑眯眯对他招手:“手机给我。”

“恩?”魏南按手机的手顿住,虽然不知道向霖要做什么,但他还是乖乖交出手机。

“昨天雨太大,我手机进水泡坏了。”向霖一边解释,一边接过手机。非智能手机长得都差不多,功能也就只有那几个,而且最大的好处是没密码。他摆弄两下,调出拨号页面,给向洪波打了个电话。

听出向霖声音,向洪波骂了句:“小兔崽子!”

向霖莫名其妙:“干嘛骂我?”

向洪波:“你手机呢?我都打几十个电话了,你妈差点急死。”

听完向洪波的解释,向霖才知道不只是建河县附近山体滑坡,d市到学文村这段也发了大水。水都漫上了国道,困住了不少底盘低的轿车。

“我跟你妈在外地办事,早上才看见的新闻。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一直关机。”向洪波说,“你妈正翻通讯录呢,说要给魏南爸妈打电话问情况。”

“可别打了,我手机坏了,这会儿拿的就是魏南手机。”向霖简单解释了这边的情况,又说了田谷需要送大医院的事,“找我小姨帮忙安排个车吧,我怕我们打120是建河出诊。”

向洪波否决了这个方案:“120根本开不过去,我派越野接你们。”

五分钟后,向洪波电话打回来:“小赵过去接你们,下午能到。”

向霖看看田谷:“爸,帮我问小姨能不能跟车进来。我同学病得挺严重,卫生所药也不太够。”

“叫你小姨倒没问题,但座位就不够了。”向洪波解释,“其他越野跑现场了,你们需要分两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