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仙君有劫 黑猫白袜子 2162 字 2022-09-17

“这位仙君,这地界的事,您问我可就问对了。老头儿祖上八辈都是连阳人,这地方的事情外头传得可邪乎了,说什么的都有,可真能说出个门道来的可不多见。也就是我爷爷当年就住在这块地,亲眼见过这里闹婴鬼的事情,我们这些后辈才能跟仙君大人您说个分明。”

“闹婴鬼?”听到“婴鬼”两字,季雪庭立即想起了娘娘庙里的事情,不由挑眉追问了一句。说话时他余光瞥见身侧的鲁仁与天衢,只见他们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肚子。

不同的大概就是鲁仁脸色发青,对自己肚子里的玩意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天衢却是眉目温润,满眼关切。

察觉到季雪庭看他,天衢忽然抬头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季雪庭眨了眨眼,假装未曾在意,飞快地避开了那一抹充满了慈爱的浅笑。

他面前的老乞丐倒是没注意到季雪庭的小动作,身形佝偻的老头儿抹了一把脸,讲起往日那些阴森离奇的传奇之事,就连那张满是灰尘、老朽干瘪的脸上都多了几分神采。

“可不就是闹婴鬼嘛。仙君大人,要说起这事儿,其实还得跟您提一提这块地方之前是谁家的居所……”

百年前,季雪庭一行人所在的这片鬼气森森的荒凉之地,还是连阳城中最为清贵的地段。

这里地势高,靠近城主府,又位于城中心,多少达官贵人想方设法都想在这里买个小宅。不过当时占据着这样好的位置的人家可不是一般人家,而是从京城而来的雍州州牧一家。

这家人与京城中诸多显贵沾亲带故。州牧本人乃是世家出身,而正房夫人更是金枝玉叶,说是哪位郡王的小女儿。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若是那条“龙”足够大,背后又有足够多的朋党好友,地方上这些蛇子蛇孙也只能笑脸相迎,变着法地哄着这位州牧大人。

不得不说,山高皇帝远,钱多权又足,州牧到了雍州,过得是叫一个欢心畅快,舒爽至极。然而人这一辈子,总难十全十美。这一点甚至连这位位高权重享清福的州牧都难逃。

而州牧人生中这难得一见的不完美,还偏偏跟他的后代子嗣有关。

是的,这位州牧生不出孩子来。

他娶了无数个老婆,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州牧大人那花团锦簇一派奢华的后院里始终没有婴儿啼哭声传出来。

到了最后,这老头儿眼看着自己恐要无后,日日焦心惶恐,最后思来想去,下定决心去了一趟娘娘庙。

“仙君大人啊,当时这娘娘庙在雍州可不一般。我们这山多,大伙儿都是靠着山吃饭,可是山神老爷可不好相与,一个不开心就要把人留在山里了。我们雍州的人家,谁家没一个两个死在山里头的娃娃?所以我们这儿的人都是要日日供奉那个什么娘娘……”

老乞丐说到了兴头上,不免多了些废话。

季雪庭却表情温柔,不紧不慢地应道:“绿云娘娘。”

老乞丐一拍大腿,提高了些声音:“对,就是绿云娘娘!那大官就跑去娘娘庙里,做了四十九天的法会,那场面……啧啧……”

“后来呢?”季雪庭问。

“后来就说这大官许了个愿,说他若是有儿子了,便给整个雍州的娘娘庙都换上流丹白檀的木梁,再在庙里燃十年的沉水香。”

听到这里,季雪庭微微扬眉。

流丹白檀,沉水香。

能从一个老乞丐口中听到这两个词,他口中的那些话听起来竟然多了几分可信度。毕竟无论是流丹白檀还是沉水香,都是顶富贵人家才知道的珍奇之物。至于那位百年前的州牧也不知是太蠢抑或是太猖狂,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做出这种祈祷。要知道即便是当年号称天地人皇一脉的理国宣朝,也仅仅能让金銮殿和太子殿下的东宫中用上流丹白檀。而就这一点,到了国破之时,也成了叛军口中宣朝皇族奢靡无度的证据之一。

据说当年戾太子被千刀万剐之时,祭天台下燃着的木材,便是新皇从东宫中拆下来的流丹白檀。其香甚浓,以至于几百年后季雪庭故地重游,依旧可以在祭天台旁,闻到清苦幽远的焚檀之香。

自那以后,世间流丹白檀,所剩无几。

而老乞丐之后所言,也一如季雪庭所猜想的那般。

“……谁能想到,之后大官家里竟然还真的出了个活蹦乱跳的带把小子。就是这大官得了宝贝儿子,就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许愿,完全没顾得上去还愿,说自己之前是喝醉了酒,乱说了两句而已,就那么把自己之前那些许诺当成个屁放了。可谁逃得过不敬畏神仙的报应呢?后来,娘娘庙忽然开始闹怪事了,偏就这大官,不管不顾的,竟然还听了游方道士的胡言乱语,任由老百姓糊里糊涂地把娘娘庙都烧了。结果这大官得了儿子,好日子都没过几天呢,胖乎乎大小子满月那天,那大官就自己发了狂,把自己儿子直接砸死在了满城宾客面前!唉,那可是他苦求而来的儿子啊。当时所有人都被吓得够呛,说是好多人当场就吐了。然而大官可是大官,到底也没有人敢出来管。结果你猜怎么着,到了第二天,大官家里忽然又传出了婴儿的哭声。”老乞丐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那个被砸死的婴儿,又回家了!”

之后的事情,便如同许许多多无趣的鬼故事一般。

位高权重的州牧一日复一日地将自己的孩子砸死在家中,可那孩子也一日复一日地再次回来,无论他躲在哪儿,那个孩子都会破开他带在身边的女眷的肚子,血糊糊、湿漉漉地爬出来。

等到女眷们都死完了,那些男人的肚皮也挨个鼓了起来。

婴儿尖锐的哭声没有一日断绝。

被吓得精神崩溃的州牧,只能将自己身边之人一个又一个地杀了个干净。

最后,就只剩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