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十几年前,满洛京都知道,谢衡与陆渊是至交好友,两家亦是通家之好。

现在回想,刚刚不仅陆骁怒气冲冲地走了,观谢琢的神情,似乎也有愠而未发的怒气。

掩下心中所想,杨敬尧恭敬询问:“陛下唤臣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咸宁帝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示意高让将殿中宫人都清出去。

等殿门闭合,殿中变得清净,咸宁帝才道:“又有人上折子,说陆家此番抵御北狄有功,建议朕再给陆家封赏,以显示朕对陆家的重视。”

杨敬尧沉吟:“这——”

“封赏?好一个封赏啊,陆家一门,有了一品镇国大将军、二品辅国将军和年尚不及弱冠的武宁候不够,还想要什么?还能要什么!”咸宁帝虽无动作,眼中却厉气横生,“封赏封赏,要朕如何再封再赏?”

杨敬尧连忙劝道:“陛下息怒。”

深深地叹了口长气,咸宁帝拍了拍扶手上的鎏金龙头:“那些人都不理解朕的难处,陆家在凌北经营数十载,哪个皇帝敢置之不顾?”

他徐徐看着御案上展开的舆图,目光最后落在凌州北面:“此乃朕之天下,却需要朕去赌陆家的忠心,实乃荒谬!”

杨敬尧低下头。

空旷冷寂的大殿中,藻井中央金龙盘桓,五爪溢出寒芒。

咸宁帝沉静的嗓音缓缓响起:“陆家可能现在不想反,但不是不能。你明白吗,杨卿?”

杨敬尧像此前的许多次一样,恭谨地俯下身去:“臣明白。”

御座上的帝王,彻底起了杀心。

散衙后,谢琢登上马车不久,葛武便扯动马鞭,沿着朱雀大街去往会仙酒楼。

马车内,谢琢将解下的披风折叠整齐,一边道:“你离开后,我往天章阁走了一段路,又借了物品遗落的理由,返回了文华殿外,随即被高让的徒弟拦了下来,说陛下正在殿内与杨首辅议事,不能进去。

我扫了一眼殿外,除高让外,所有在文华殿侍候的宫人都被赶了出来。”

他食指的指腹揉按着陆骁掌心的薄茧,垂着眼睫,继续道:“另外,我在殿中时,发现陛下看某一份折子时,似是动了怒。”

咸宁帝虽然极为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在文华殿,偶尔会流露出些许喜怒的痕迹。

陆骁掌心发痒,一把将谢琢的手指尽数握在掌心,接话:“延龄可是特意看了那份折子?”

“没错,”谢琢点点头,手也不动了,接着道,“折子是新递上来的,里面是一个姓孙的新晋御史进言,希望陛下再次封赏陆家。”

陆骁眸光转沉。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姓孙的御史,与杨敬尧儿媳的外家有不浅的关系。”

已是暮色四合,虽不如正旦元宵热闹,但高烛照洛京,朱雀大街上依然摩肩接踵,小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会仙酒楼的欢门装饰华丽,灯烛荧煌,上下相映。

今日是翰林院一位承旨的生辰,特意请了同僚前来会仙酒楼赴宴。寇谦偶遇熟人,在酒楼门口寒暄了两句。等他不经意转头时,正好看见谢琢的马车缓缓行来,车帘微晃。

他便没急着走,准备等上片刻,和谢琢一起进去。

不过,赶车的马夫放好马凳后,隔了好许时候,谢琢才从马车中掀帘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寇谦总觉得此刻的谢侍读与平日相比,孤冷的气息退了不少,眉目间反而多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暧昧?

让人看了一眼,便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站在酒楼门前,灯火煌煌,听着停止的车轮再度响起,谢琢不由摸了摸自己微疼的下唇。

无人知晓,前一刻,他才在马车里与人放肆亲吻,唇上全是齿印水痕,酸软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