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番外

身份号019 西西特 3689 字 2022-09-14

陈仰被朝简吻掉口中的苦涩,被他抱到他们的家里,躺在散发着木头香味的床上,还是觉得不真实。

可这就是真的。

陈仰真的走出了那个被任务规则缠绕侵蚀的虚假世界,解绑了身份号,脱离了任务者的身份。

他跨过终点线,见到了朝简,回家了。

过去的一切都在陈仰的脑海里,活跃异常,它们才刚刚回到属于它们的位置上面,似乎每个记忆片段上面都有温度,还是热乎的。

但其实只有陈仰回顾的节点是真的热,从里到外都热,大多数记忆片段都只是因为刚出炉被一层热皮包着而已,剥开以后会触及一片冰冷。

因为那些他没有重新经历的过往离他太远了,早已忘记了当初是什么感受,情感无法连接。

这次是它们的第一次现身,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它们会被陈仰郑重地尘封起来,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地方。

陈仰蜷缩着手脚窝在朝简怀里,耳朵贴着他的心口。陈仰在朝简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中整理记忆,最后一关大多都是人生走马灯,只有三段幻境,它们很巧妙地被规则安排进去,目的是要干扰陈仰,让他分辨不出哪是真的,哪是假的,精神错乱,最终在路上迷失方向。

那三个幻境分别是——

-乔姐的公交任务。

前半部分是真的,最后的结局是假的,那个任务里的她确实没有任务失败,她曾经的确是死在后来的其他任务里,被自己救过的孕妇吃了。

-阿景的死。

他没有倒在陈仰怀里,陈仰也没有来得及帮他合上眼睛。

阿景是睁着眼睛走的。

-机房,郑之覃阿缘钱秦巧姐等人的死,朝简的死,朝简的安慰,包括陈仰自己即将播完种子,全部都是幻境。

幻境的片段看似很少,可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可怕的。因为当陈仰通过乔姐矛盾的死因意识到走马灯里有幻境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分不清自己收集珍藏的记忆碎片哪些是幻境,哪些是真的过往。

陈仰起先认为真假各占一半,他告诉自己不要管,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什么画面,他就看什么画面。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他会在面对过去的那些队友和自己时,不由自主地去推测区分虚实,精神世界在上演一场激烈的纷争,满目疮痍。

后来,陈仰遇到了阳光青涩的新人朝简,他爱的那个少年,勇敢善良,仗义,敬重生命热爱世界,太好了,他一边眷念,一边挣扎,神经质地在心底呐喊,不要当真,都是假的,假的!

再后来,陈仰累了,他结束了精神世界的拉锯战,放过了自己。陈仰想,都是真的,他全当是真的对待,所见所闻全是真的。

陈仰在不知沿途风景是幻境还是实景的情况下,强迫自我,艰难守住初心,他往前走,不敢回头,不敢停下,一路向着自己的正前方走。

然后,他走到了机房。

那时候陈仰傻了,脑子里是空白的,语言能力和思考能力都没有了,膨胀的腹部和呕出来的白丝带来的剧痛让他想起来,他之前是真的寄生了孢子,戴上耳机后,孢子就成熟了播种了。

就在那个瞬间,朝简问他是不是进了幻境。

陈仰恍然,原来他自己根本没有突破临界点,他停在了审核区,那一路的人和事物都是幻境,全是假的。

陈仰绝望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从终点返回,一点点爬向他的朝简,更加痛恨自己的失败。

他除了问一遍遍地为什么,不甘心,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精神的崩溃与身体的痛苦交织着进行,其中穿插着朝简温柔的目光和吻,陈仰在毁灭跟新生的分界线上游走。

很快的,朝简的体内也有孢子,他在陈仰面前跪了下去,站都站不起来,接着是队友的死,一个个的全死了。

陈仰脑子里那根猛烈颤了许久的弦“当”一下断裂成两截,同时弹跳着重重拍向他。

疼得失去了视觉。

朝简在快要死去的那一刻,摸着他的脸说,哥哥,我早就想好了,走不到终点就算了,我们一起去地狱吧。

陈仰说好。

毁灭和新生的分界线开始燃烧,站在那上面的他眼神空洞,身心摇晃,等着坠入毁灭的深渊。

是朝简拉住了他。

走出最后一关的最后一个幻境,陈仰仿佛触碰到了规则本身,它说,我把你丢进记忆和虚幻的长河里,你还能找到回家的吗?

找不到,你就葬身在长河里,带着你不够强大的信念,和你的不甘,遗憾,以及还在等待你救赎的爱人永远沉埋下去。

找到了,就能回来。

书呢?

陈仰刚动这个念头,书就被一只手送到了他眼前。

陈仰一把抱住书,朝简将那只手放回他的背上,用力抱着他。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

过了会,陈仰沙哑地开口:“我的日记本……”

那日记本和书一样,被早有预料的朝简送进了他怀里。

陈仰放下书,拿起日记本翻开,第一页还是空白的,第二页就不一样了。

他以前记录的队友被规则篡改成线条,现在他通关了,那些线条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都是人名,密密麻麻。

陈仰一页一页往后翻,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越往后,他念的越平淡,似乎麻木了习惯了,可他捏着日记本的手却不停颤抖。

朝简一直陪着他。

还差三五页没有翻,陈仰的脑袋往朝简怀里一磕,睡着了。

精神力透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常人达不到的极限。

朝简没有抽开还被陈仰攥着的日记本,他只是把人捞在臂弯里,阖眼发出一声叹息。

陈仰觉得不真实,他又何尝不是。

这条路走得太难,太久,太痛苦了,真的走出来了以后,会有种从一场噩梦里醒来的感觉,他们都需要好好修复内心的建设,让各自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灵魂睡一会。

剩下的,等灵魂睡醒了再说。

陈仰这一觉从阳光灿烂睡到寂凉深夜,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脑袋有种睡太久的晕眩感,腰部很疼。

是那种被掐久了的酸疼感。

不止是腰,四肢,全身都疼,陈仰发现他和朝简手□□缠,长在了一起似的。

陈仰感应到头顶的视线,他一抬头就撞进了一片血色里面,朝简的双眼太红,都是血丝。

陈仰心疼地抚了抚朝简的眼睛,不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什么时候醒的?”陈仰摸上朝简的头发,手指|插|进去,看他的栗色发丝在自己指间穿梭。

“两个多小时前。”朝简的喉头轻动。

陈仰愕然:“那你……”他发觉自己枕着朝简的胳膊,忙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头晕眼花犯恶心想吐,真的睡太长时间了,很久没睡成这样了。

朝简任由陈仰给他按捏发麻的手臂肌肉,他定定地看着,红得要滴血的眼眸一点点变烫,变湿。

“哥哥……”

陈仰轻“嗯”了一声:“哭什么,今天是新的开始,我们要笑。”

朝简凝视他扬起的嘴角,也跟着笑:“是昨天。”

“啊?昨天?”陈仰看一眼木窗外的朦胧月色,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多。”朝简道。

陈仰:“……”那现在真的是第二天了呢。

头顶的刀没了,他也从钢丝上下来了,开始感受到时间的平淡流逝。

肚子的叫声打散了陈仰的感慨,他愣了几秒,心里涌出迷惘的担心,岛上就他跟朝简两个人,食物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捕鱼吗?穿的用的呢?物资是个很大的问题,不知道能不能出海。海的那边又有什么……

反正肯定不会是一群蓝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