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来(89)三合一

永安又说,“今儿王妃便有些不高兴,嫌弃你没像是金嗣冶兜着宝珠一样兜着如姐儿玩。”

孙重山脸都红了,气的!女大尚且避父呢,何况是舅舅。宝珠和圆姐儿才多大?她多大!八九岁的姑娘,是大孩子了。

“人这心都是偏的。王妃觉得对不住你妹妹,在婚事上,她是非常坚持的。要想说服她不这么闹,唯有一桩亲事能打消她这念头。”

哪个?

问完了孙重山心里一动,“你说宝珠?”

永安便笑了,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来,“虽说有些私心作祟,但我是真稀罕宝珠。”

被宠大的姑娘和总觉得寄人篱下的姑娘,长大了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孙重山低声道,“表妹未必乐意。”

“我也没说就定下来,我想等等,等金家请先生了,叫武勋去附学。叫孩子们在一处长着,孩子只要相互喜欢,其他的都不重要。”永安知道孙重山心动,就道,“你呀,去跟王妃说的时候,和缓些,叫她不要声张,别像是当年你跟林雨桐一样,好好的亲事最后给搅和没了。王妃也稀罕宝珠,觉得跟当年的林雨桐一样。一直也遗憾你的婚事没成,这事必是不会搅和的。再说了,想把如姐儿留在家里,也不要只盯着咱们武勋嘛,二房的武成也没比如姐儿小多少。这亲事也能做!再如何,咱们都是宗亲。您能承袭世子,将来二弟总得给个爵位的。二弟有了爵位,便是武成有了爵位,如姐许配给武成,难道辱没了?道理是极简单的,只不过,一样的话我说了她必以为我搪塞,须得你去说了才好。”

成吧!婆媳之间这点事,他赖的再说了。只叮嘱道,“千万别跟表妹露出那个意思,要不然,她以为咱们算计她。别关系没亲近,反倒把人惹着了,那才得不偿失。”

我又没疯!

她说着就起身,“不早了,回屋歇了吧。”

孙重山坐回椅子上,“你先歇着吧,今儿这事我还得琢磨琢磨。明儿御前奏对,话该怎么说,我得思量思量。”

永安看了孙重山一眼,笑了笑,转身出来了。夜里,不见月光。今年的圆月并没有看到,天阴沉着,细雨也飘了下来。

风卷起来,雨丝打在脸上,站在廊下,风也将斗篷给吹起来。乌云沉默的陪她站着,好半晌才道:“走吧,殿下。”

永安笑了笑,“看我!还盼着月亮能出来呢……”

乌云听的懂这个话里音了,可却越发不知道怎么答话。只能一边走一边转移话题,“天凉了,小爷明儿还得早起习武,这衣裳……”

“嬷嬷会看着办的!”永安一路朝卧房去,推门进去,拿了桌上的酒壶往嘴里再倒了两口,辣的吸了一口气,却又笑了。

乌云赶紧将酒壶夺了,“殿下,不可贪杯。”

“没有!”永安吸吸鼻子,将斗篷裹紧,“我就是有点冷,祛祛寒!”

“我这就去叫人把炭盆点起来……”

“不用!”永安深吸一口气,躺在榻上,睁着眼睛看着顶棚,“我……好像有点想我娘了。”

乌云没有说话。

“二弟也已经二十多岁了,这亲事也没说该怎么办……上次谢流云走的时候叫捎带的信也不知道捎到了没有……应该到了吧……就是再慢,回信中秋前怎么也该到的,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了呢……我娘还生气呢!想叫我娘看看武勋的……她怎么那么狠心……还有杨家!杨家……呵呵……”

乌云默默的守着,听着雨声,突然之间也觉得冷。

大概是屋里太冷了吧!

屋里是冷了,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时候,屋里稍微冷点孩子就会不舒服。

宝珠在屋里是不穿大衣裳的,穿不住。一进屋子就上炕,一上炕就要踢了鞋子和袜子。孩子小,还没单独睡。跟大人睡的话,给她一个人一个拔步床。其他的季节,这个拔步床没问题。进了里面有活动空间,铺上厚厚的地毯,床上床下随便怎么玩。这天一冷,床不行了。四爷不嫌弃麻烦,给做了拔步床的框架,不要床板那部分,将其他部分套在炕上。‘床’的外间,把木头地板抬高一点,下面能给放置一种特质的炉子。如今,能保证孩子的小空间里又暖和又避风。

白天闹腾玩的皮猴子,晚上坐在地毯上玩泥巴。

是的!泥巴!

这孩子的力气有点大,而且静不下来。四爷本来想叫这孩子学雕刻的,只当是磨性子了。但是她太小了,又怕刻刀划伤了手。想了想,弄了泥巴。用泥巴塑形。好看不好看在其次,这玩意软呀,你手上掌握不了劲儿,稍微烦躁一点,你把它就给捏变形了。

两三岁会玩的时候就在家里玩这个,得空了就玩,玩着收敛自己的脾性,控制自己的力量。会控制了,除了家里人也没谁知道这孩子的力气要比别的孩子大些。

许是习惯了,大人在一边说话,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乖乖巧巧的,地上放个小方桌,她坐在地板上,用小胖手在哪里捏小马驹呢。捏了两年了,还在捏白白。四爷只让她在一样上用心,因此,孩子观察白白观察的最多,最大的执念也是拥有白白。

四爷把能看过眼的都给收起来,然后叫人烧制,家里有个架子,放着这两年宝珠捏的‘白白’,每个月都有点不同,捏的更细节一些。

只有这个时候和睡觉的时候,这丫头是安静的。

她是这些孩子里,抓笔描红最晚的一个孩子。反正迄今为止,只教她认字,还没教她写字呢。四爷觉得不到时候,他宁肯叫孩子学的晚些,也把叫她该静的时候真的静下来。

这会子,都在外间说话呢,这孩子还是安安静静的捏着今晚的白白。

林雨桐朝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这边还站着俩熊孩子呢。

四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叫桐桐都看的心疼,没有哪个孩子比这几个孩子更叫人费心。

宝昌也不害怕,特别像个好孩子,“……我就是想找祖父,想把跟咱们家以前相好的那些人家的孩子找来,跟我们差不多大小的,大一些也没事,我想找来。”

四爷的眉头微动,只‘嗯’了一声,听这小子往下说。

宝昌的手又不安分的纠缠在一起,然后掰的指关节噼里啪啦的响,小心的看他爹的脸色,“儿子在宫里钻了两年,把禁卫军都钻熟了。然后儿子就发现,这禁卫军里,所有的老将都是跟着皇上几十年的交情。里面有跟着一起上过战场的,又跟着皇上学过几手功夫,有师徒名分的。便是宫门口两个站岗的,那也是老将们的后代子侄……爹,咱们家人太少了。”

林雨桐认真的看了这孩子一眼,他其实是点到点子上了。可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不是没有解决法子的,像是之前被抽调的金家下人,像是四爷的小厮小刀这些人,当年可不全是下人。他们是孤儿乞儿,被金家收养,虽说干活,但金家也交给他们本是了。拳脚功夫就是金家教的,读书识字也没耽搁。后来都走了,但也因为会拳脚能识字,很容易就出头了。

之后,在外面混一混,人没之前纯了,但金家的地位更高了。这样的情况,就导致了情分就是铁打的情分。面上不联系,但私下里从未间断联系。

不过,这些人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关系。

没想到这小子另辟蹊径,想到了个别的法子,从金家的根子上刨。

“沧州武风鼎盛,二祖父一家如今还在沧州,老家关系坚实。不管是乡间子弟,还是故交之后,要是愿意来陪我玩,愿意来咱们家附学,那就太好了!”

可这么多人来,你怎么安置?不叫人觉得奇怪?

这小子邪邪的一笑,却不答话,只问说,“您到底应不应,要是应了,我马上去找祖父。”

四爷转着杯子,认真的看他,“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宝昌一下子不笑了,站直了身体,看着他爹的眼睛,“爹,两年前,儿子跟娘去蒋家做客,那一天,是蒋家的老太太做寿,儿子钻出去去玩。碰到了很多人,他们知道儿子是谁后,会那样的对视一眼,然后笑嘻嘻的给我行礼。身份高的人会夸两句,但还是会那样的对视一眼,那个眼神儿子当时觉得别扭,却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慢慢的,儿子懂了。就像是儿子在外面张扬,好些人背后都说,看他能张扬到几时。那些人也是,他们不只是说儿子的,不只是觉得儿子这样的小小子能张扬到几时,还在说爹和娘……他们都觉得,咱家长远不了了。”孩子说着,眼圈都红了,“去年,又去平王府做客。是平王妃做生日的时候!孙家宗亲一点也没避着儿子,他们说,也就是皇上在,等皇上不在了,是公主一脉也还好,若不是公主一脉,瞧着吧,苦日子在后头。那般目中无人,谁容的下他们?!呵呵!那时候儿子才觉得,若是平王府……那咱们连同蒋家都完蛋。可若是蒋家,咱们就好了吗?蒋世林不是一个人,他是蒋家的蒋世林!那能是谁呢?大舅?小舅?表弟?都不是!”说着,他又笑起来了,这一笑越发的张扬,“儿子害怕过,可是后来就不怕了。祖母说,大不了落草为寇!儿子想想,还是挺带劲的!最后哪怕落草,不也得有人吗?不过儿子后来又想,落草倒是不至于!我就一天一天的想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皇上喜欢我们,但是没那么喜欢孙武勋。皇上抱着我们骑在他的脖子上,但是从没有抱过孙武勋。我回头偷着问祖母,祖母说,狗肉贴不到羊身上。然后我就明白了,皇上是不会想把狗肉往羊身上贴的。平王府就是打出来的招牌,这不是皇上属意的。把平王府排除了,那就剩下咱们自己了。我得先想想,是不是属意蒋家?可这回,皇上答应小舅舅去凉州了!我知道,这是想叫小舅舅替代蒋家。我跟祖父在赌坊玩的时候,一家赌坊的少东家突然来了,我祖父告诉我说,当东家的要尝尝去看看铺子,要不然人家不知道主家是谁了。后来连着去了好几天,东家都没走,祖父就说,完了,掌柜的干不长了。后来,那掌柜的果然就给换了。我记得他,我每次去他给我买炸雀儿的。后来我问祖父,为什么那么好的掌柜,怎么就给换了。祖父没说,叫我自己想。这回我给想明白了,掌柜的太好了,都快把铺子变成他自己的了。所以,只能把他换了。小舅舅这次去凉州,就是想跟少东家一样,换掌柜的!”

林雨桐心里有些诧异:在赌坊悟出大道理的,你是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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