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这一意想不到的结果逐渐破坏了德国的议会制政体,因为它不但剥夺了布吕宁所渴望的中间派-右派联盟的多数票,而且剥夺了曾在米勒领导下执政的中间派-左派联盟的多数票。因而,布吕宁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只得依靠总统的法令来制定所有必需的法规。他对兴登堡的依赖程度在他提出分散东普鲁斯地产的法规时得到了征实;兴登堡总统本人就是一个容克地主,他坚决反对这一法规,并迫使布吕宁于1932年6月辞职。

新任总理是弗朗茨·冯·巴本,名义上是中央党的成员。实际上他是一个反动贵族,被人们恰当地描绘为"一个文雅、仁慈、温和的无足轻重的人物,一个聪明绝顶的笨蛋"。他所领导的那个软弱的联合政府仅得到国民议会的微不足道的支持,因此,他于1932年7月举行新的选举,希望加强他的地位。然而,纳粹党却成为最大的获胜者:他们的选票猛增到13799000张,即占总票数的874,他们的席位也猛增到230席。而且,这些进展是在使右派和中间派的各政党受损害的情况下取得的,因为,与1930年相比,社会党和共产党的席位加在一起实际上增加了2席。

希特勒这时成为全国第一大政党的首脑。在与兴登堡总统的谈判中,他要求完全的行政权。"你提出这一要求是什么意思呢?"兴登堡问道。希特勒回答说:"我就是要求得到与墨索里尼在进军罗马后所行使的同样的权力。"兴登堡拒绝了,对这个他所称呼为"波希米亚下士"的人没有留下深刻印象。但是,议会制政体这时已行不通.既然纳粹党人和共产党人都不会加入联合政府,这个政府就不可能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

1932年11月,巴本又举行另一次选举,企图打破这一僵局。这欢,纳粹党人丢失了200万张选票和在国民议会中的34个席位,使他们的议员人数减少到196人。虽然他们仍是这个国家最大的政党,但他们不再能假装成未来的不可抗拒的潮流。的确,纳粹党领导人突然感到恐慌。希特勒的副手约瑟夫·戈培尔在1932年12月8日的日记中写道:"整个组织极为消沉。缺少资金不可能使事情做得很好。元首在旅馆的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好几个小时。显然,他是在苦思冥想。……突然,他停了下来,说道:'如果党一旦崩溃,我就立即开枪自杀。'可怕的威胁,极端的沮丧。"

不到两个月后,这位想要自杀的人成了德国的总理。这一惊人转变的一个原因在于德国工商企业界领导人这时给了纳粹党以大量的财政援助,因为他们担心,如果纳粹党崩溃,这几百万张选票可能转到左派手中。1月4日,希特勒会见了科隆的银行家库特·冯·施罗德,从那时起,戈培尔所抱怨的"缺乏资金"已不再成为一个问题。另一原因在于当时柏林的政治被人看作是阴谋诡计的泥淖。兴登堡这时已年老体衰,每天只能神志清醒地工作几个小时。他被说服解除了巴本的职务,任命库特·冯·施莱谢尔来接替巴本;施莱谢尔甚至比他的前任更狡猾。

施莱谢尔决定试用蛊惑人心的方法。他取消了巴本对工资和救济的削减,恢复了分割东普鲁斯地产的计划,并通过政府制定的农业法规着手调查地主所得的非法利润。地主和商人都满腔仇恨地指责他,并把兴登堡拉了过去。施莱谢尔很易受到伤害,其原因与布吕宁和巴本先前易受伤害的原因相同:不能在国会中组成多数。1933年1月28日,施莱谢尔被迫辞职,两天后,希特勒成为一个由民族党人和纳粹党人组成的联合内阁的总理。

6个月内,希特勒就已根据他关于种族和领导权的思想,将整个德国组织起来。3月5日,继前所未有的宣传和恐怖主义运动之后,一个新的国民议会选举产生了。纳粹党人得到了288席和550万张选票,但它们仍然只占总票数的44。当议员们聚会时,希特勒宣布共产党人的席位无效,然后,与天主教中央党做成一笔交易,由后者给予他足够的票数,于1933年3月23日通过《授权法》。《授权法》给了他长达4年的以法令进行统治的权力。但到1933年夏时,他已在实际上消除或控制了德国人生活中所有独立的成分——工会、学校、教会、政党、交流媒介、司法系统和联邦各州。早在1933年4月22日,戈培尔就在日记中写道:"现在,元首的权力在内阁中完全占支配地位。将不再有投票。元首个人决定一切。所有这一切的取得比我们所敢期望的要快得多。"

希特勒就这样成为德国的主人,而且正如他不断自夸的那样,是通过法律上的合法手段当上德国主人的。大萧条使他的胜利成为可能,不过,这决不是不能避免的;这种可能转变为现实是由于其他因素的结合,其中,包括希特勒本人的才能、各种既得利益集团提供的援助和他的对手们的缺乏远见——他们低估了希特勒,未能作为反对派联合起来。1934年8月2日,兴登堡去世了,他死得正是时候,使希特勒能把总统和总理的职权合为一体,由他一人掌握。第二个月,纳粹党代表大会在纽伦堡召开,希特勒宣布:"德国今后一千年的生活方式已被清楚地确定。"

国际影响 英国外交大臣奥斯汀·张伯伦爵士在将1932年的国际形势与洛迹诺时代的国际形势作比较后说道:

我察看了当今的世界,并将现在的情况与那时的情况作了对比,我不得不承认,由于某种原因,由于某种难以确切指出的东西,世界近两年正在倒退。各国相互之间不是更加接近,不是在增进友好的程度,不是在向稳定的和平迈进,而是又采取危及世界和平的猜疑、恐惧和威胁的态度。

张伯伦所不能确定的"某种东西"就是大萧条及其各种国际影响和国内影响。洛迦诺时代的各种国际协定,尤其是关于赔款和战争债务的国际协定,已无法实行。不久就变得很明显;各国政府由于被不断衰退的经济和日益严重的失业准到崩溃的边缘,已不能履行几年前所作的承诺。1931年7月,在胡佛总统的倡议下,各强国同意延缓偿付所有政府间的债务。这种延缓偿付表明,在协约国间的种种债务和赔款之间实际上存在着一种密切的联系,尽管胡佛一再重申不存在这种联系。第二年夏天,在洛桑会议上,各强国虽然不是在理论上但在事实上完全取消了德国的战争赔款。同时,结束了对美国的战争债务的支付,虽然在以后几年中作过几次象征性的支付。因此,赔款和战争债务这一棘手的老问题终于被大萧条释放出来的经济风暴扫除了。

经济风暴的另一影响是使地方性的经济民族主义发展到妨害国际关系的程度。在总崩溃的大潮流中,各国的自卫措施都采取了诸如较高的关税、更严格的进口限额、结算协定、货币管制条例和双边贸易协定之类的形式。这些措施必然引起各国间的经济摩擦和政治上的紧张关系。为转变这一趋势人们做了各种尝试,但都没有成功。1933年在伦敦召开的世界经济会议就是一次使人惊恐的大失败,"经济上的独立"即经济上的自给自足逐渐成为通常公认的民族目标。

与此密切相关的是为裁减军备所作的种种尝试逐渐停止,让位于各种大规模地重整军备的计划。始于1932年8月的裁军会议断断续续地开了2o个月,但与经济会议一样没有成效。随着20世纪30年代的渐渐逝去,各国都将越来越多的力量用来重整军备。事实证明,这一趋势是不可能停止的,因为军火制造不仅提供了想象中的安全,还提供了就业机会。例如,美国的失业人数直到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开始重整军备时才大大减少。同样,希特勒因实行庞大的重整军备的计划,才迅速解决了他所面临的前所未有的失业问题。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希特勒之所以能最成功地使其国家摆脱经济萧条,是因为他在其国家的备战方面做得最彻底。此外,大萧条对社会造成的破坏和伴随而来的失业给人们以极大的伤害,因此,各地民众都欢迎新的工作,哪怕是军工厂里的工作。很可能没有一项措施能象给绝望的失业者以工作的大规模的重整军备一样,使希特勒为其人民所爱戴。

这时正在积聚起来的武器装备必然迟早会得到使用,但使用它们还需要有某种理由;"生存空间"便是最明显的理由。这是希特勒新创的术语,意大利的墨索里尼和日本的军事领导人也使用了与此类似的说法和论点奇书。按照这一学说,失业和普遍存在的苦难是由生存空间的缺乏引起的。少数几个幸运的国家夺取了所有的殖民地和人烟稀少的海外领土,使其他国家没有维持其人民的生存所必需的自然资源。明显的出路是扩张,必要时可使用武力,以纠正过去所遭受的不公正行为。这就是所谓的"穷"国反对"富"国时所使用的论点。

大萧条除破坏了德国、意大利和日本外,还同样地、不偏不倚地破坏了美国、加拿大和英国——由这一事实看来,上述论断显然是似是而非的。不过,生存空间的思想起了使"穷"国的人民团结起来、去支持各自政府的扩张主义政策的作用。它还为那种公开宣布其目的是为穷人提供食物、为失业者提供工作的侵略提供了表面上看来合乎道义的正当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