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也是背脊紧绷。

但是他紧绷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缓缓放下肩背，对着孙向笛露出假笑：“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孙向笛挥挥手，示意他们请便。

几个小混混走下楼，在徐小燕热情的挥手里面走出了店门，跨过马路，才敢开始抱怨。

混混之一问：“张哥，我们就这么算了？”

混混之二很愤怒：“我草他妈的，孙向笛这傻逼什么意思啊？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行了。”小张呵斥道，“你们不把他当盘菜又能怎么样？他我们可惹不起，我们的大哥也惹不起。”

“我们也没惹他啊？”混混之一又说，“他莫名其妙把我们喊过来，惹我们干什么啊？！”

“蠢。”小张哼了一声，“你还没看明白吗？就是借我们这把刀，杀景桐这个人呢。”

小张看明白了，景桐也看明白了——孙向笛这么一出，确实是做给他看的。

通过从小混混手中保护下景桐——让景桐看见孙向笛力量有多大，让景桐感觉自己被他保护了。

以至于对他诚惶诚恐，奉为天神。

而至于为什么要这样……

他这个债主，其实并不单纯。

虽然说能干放高利贷这种违法的事情的人，本来也不可能称得上“单纯”。

但是孙向笛的不单纯，代表着更大的犯罪。

他真正的生意应该是文物走/私。

景桐也不知道自己哪件事做对了，以至于入了孙向笛的眼，从去年秋天开始，这位朋友就想尽办法，想要拉他入伙。

——这也就是景桐为什么敷衍着楚辰不去和老板交流的根本原因。

景桐心里清楚。

自己一开始拒绝楚辰，根本不是因为还不上债务。

而是他本来就没可能，逃离孙向笛这个牢笼。

而后来……

或许是因为夜晚的歌太好听，或许是因为晚上的人造星光很漂亮，又或者是因为收了耳机这个贿赂。

他无法再肆意拒绝。

总之，他就是答应了。

景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孙向笛已经把他叫过去了。

孙向笛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点点头，赞许道：“见义勇为，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你一直有这种勇气在，当年勇于帮你爸爸承担债务，我就看出来了，我也非常欣赏你。”

“别担心，有我罩着你，其实他们不敢动你。”

“谢谢老板的欣赏。”景桐淡淡说。

孙向笛微微一笑，刚准备继续往下说，又听景桐说：“所以我会努力工作，争取这个月多做几单营业额出来。”

“……”

孙向笛脸上的笑意敛了，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只香烟点上，斜眼看着景桐。

“景桐，你是个聪明孩子，我觉得响鼓不用重锤，对吧？”孙向笛吐出一口白烟。

景桐被呛得蹙眉，却没说话。

孙向笛又说：“所以，你其实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对吧？”

“嗯，我知道。”景桐还是油盐不进，他看着孙向笛眼睛，倒没有什么畏惧，“所以我真的会好好工作的。”

听他这么说，孙向笛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看了景桐很久，才冷笑了一声，把烟头扔下去，踩熄：“滚。”

孙向笛让滚，景桐肯定不会耽误，立刻就滚了。

走出这间闷着汽油味的房间，景桐出去深呼吸了几口，却挥之不去自己胸口的烦腻。

景桐拾级而下。

徐小燕一直在下面等着，看见景桐冒了个头，马上跑过来，围在他身边。

“小桐小桐，老板跟你说了什么啊？”徐小燕问，“他是不是让你跟他做事？”

景桐比徐小燕高，垂下眼睛，能够看见徐小燕清澈的眼眸里面透露出来的狂热。

徐小燕是孙向笛从农村里面带出来的，带出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学生。

孙向笛送她读书，给她买衣服，亲手把她教出来，让她成为这个汽修店——同时，也是文物走私中转站的主事人。

因为太小就被带出来，她的三观几乎都由孙向笛亲手塑造。

愚钝，但忠诚，是一把非常非常好用的刀。

面对这样一个很漂亮，但是对正确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女孩。

景桐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所幸，他也不用说什么。

景桐听见背后响起脚步声，孙向笛也已经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