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般若,诸法

只见柯镇恶重新取过一张白纸,提笔写道:“

第一章总纲

第一条中华是皇帝领导的、以农工士商为基础的百姓专政国家。皇帝是百姓的一员,官员是从百姓中选出的管理者,受百姓监督……

……

柯镇恶的书写速度极快,静夜的屋中,只能听到连绵不断的沙沙声,以及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滋滋声。

冯蘅看着一张张被写满的纸,心中思绪翻腾,饶是以她的聪慧,一时间也无法完全理解柯镇恶为什么会写出这么一套匪夷所思的律法来。

非是柯镇恶的行文有多么晦涩。

恰恰相反,柯镇恶的行文十分直白,白到任何一个识字的人都能明白这些文字代表的意思,就算是不识字的人,只要听人念上一遍,也能清楚明白。

而正是这种直白的文字里,所显露的理念,让冯蘅震惊。

冯蘅知道自己的丈夫常说侠义精神,常讲为国为民,却不知他竟将百姓的地位放得如此高。

百姓是国家的主人、百姓可以任命和罢免官员,百姓甚至还可以直接否决皇帝的政令。

这些都是明确写在这套律法当中的,其中最直白的便是,在第三章国家机构中,排在最前面的竟不是皇帝,而是御史台,皇帝只排在第二位。

而所谓的御史台并不是冯蘅熟知的御史台,而是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权力机构。因为御使不是由皇帝和大臣任免,而是由百姓自己选举出来的。

这其实就是将后世的代表大会改了一个名字照搬了过来,只做了很少的修改,这对柯镇恶而言毫无难度,毫无违和,但对身处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

不过金朝的覆灭,本来就是明教这群大逆不道的人干出来的事情,若是上马这样一套律法,反对声音也未必有那么大。

这也是冯蘅惊讶的第二个方面。

因为这一套律法中所体现的政治智慧十分高明,以冯蘅对自己相公的了解,他是绝对没有这样的政治智慧的。

因为这一套法律从体系上实在太完备了,将国家的职能,官府、军队的职能、百姓的权利义务解释得十分透彻。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皇帝的权力被极大的限制了。

这让冯蘅有些怀疑,柯镇恶到底是不是自己儿子的亲爹。

就没见过这样坑儿子的。

冯蘅摇了摇头,把这种质疑自己的奇怪念头甩出脑海,复又看向自己的相公。

柯镇恶化了近两个时辰将这篇律法的初稿写完,又通读了一遍,查漏补缺,忽然看到自己的妻子又是摇头又是捂脸。

成亲二十多年,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妻子露出这么小女儿的举动了。

柯镇恶忽然笑着打趣道:“怎么了,是不是被你家相公的才华折服了!”

冯蘅翻了个白眼:“不是折服,我看你是想要把你儿子的前途给折断!”

柯镇恶拍了拍写下的厚厚一叠白纸,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道:“自秦汉以来,天下鲜有三百年的王朝,这天下本就应该是天下人的天下,并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如果有一天,天下的百姓都说姓柯的不配当皇帝了,那这皇位就让出去,就算不让,那也是不行的。”

冯蘅不满道:“这就是你这么写的原因?如果皇室没有人能够得到御史台认可,就不要皇帝?”

柯镇恶点头道:“其实我是想写皇帝最多当十年,之后必须传位,不过要是这样写,恐怕姓柯的不够选,到头来还是要传给外人。”

冯蘅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也正色起来,道:“其实你所写的这套宪法,是很好的,这皇帝之外的四大机构也是这几天虫虫与大臣定下的,只是你把皇帝的权力分给了御史台,看起来事给百姓权力,实际上,百姓很难行使,最后恐怕还是会被百官攫取。”

柯镇恶道:“写是一定要写的,暂时不能发挥作用,那就慢慢来,花上几十年,让这颗种子在百姓心里发芽,最终终究会开花结果的。”

“等开花结果了,你柯家的后代差不多都得变成花肥!”冯蘅又瞪了柯镇恶一眼:“天下广大,尤其是你前几日画得那版图,南北东西至少万里,每年开一次御史台大会,这些御使在路上能给你死光了,又不全都是武林高手!”

柯镇恶道:“可以派遣官差护送嘛,这路也可以修一修,更加利于商业,现在咱们只有六省之地,趁现在开始着手,等以后地盘大了,打到哪修到哪。”

冯蘅道:“劳民伤财,学隋炀帝么,不怕天下皆反?”

柯镇恶道:“慢慢来就好,修路也是要给工钱的,又不是白干,增加就业机会的,修好了之后,商贸发展,光是过路税,十几年也就赚回来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让大家明白,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他们自己,又有钱拿,百姓又怎么会反对。”

冯蘅道:“你把人心想得太简单,百姓虽能得利,但士绅的地位反而会受到影响。百姓到底蒙昧,容易被士大夫们蛊惑,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情还少么?”

柯镇恶道:“所以教育乃是立国之后的头等大事,十年内完成全国扫盲,至少让每一户人家里都有一个识字的。”

冯蘅虽然聪慧,但到底少了柯镇恶千年的见识,她能想到的问题,柯镇恶都能从后世找到相应的办法。虽然这些方法太过似是而非,她根本难以想象,自然说不过他,但她心里还是觉得不服。

其他不论,单是想到儿子幸苦打下的江山,会被一群普通人指手画脚,她便浑身不舒服。

但这套律法中的很多东西,又的确十分高明,隐隐能够解决自古以来朝堂的诸多问题,越是细品越能发现其中的意义。

柯镇恶耳朵微微一动,街上传来梆子声,竟已经到了四更天了,便不再跟妻子讨论,笑道:“好了,我也只是把我能够想道的东西写下来,又非是要一定施行,用这宪法中的观点来说,还是要天下百姓决议才行,你若实在觉得不好,便改一改,时间不早,还是早些休息吧。”

冯蘅道:“你先去睡吧,我再想想!”

柯镇恶笑了笑,妻子修练内功多年,功力深厚不下于一流高手,偶尔熬夜也没什么影响,相反若是念头不通达,在床上翻来覆去,反而会损伤精神,于是便不再催她,自顾上床睡觉。

他的精神境界虽达到般若境,但功力终究未曾圆满,每一次进入潜意识深处,身体还是有些负担的。

睡了两个多时辰,柯镇恶便醒了过来,浑身的疲倦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