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谢璋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才堪堪止住,姜姜也险些累到了虚脱。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际只残存着些淡淡的暮光,等入了夜就麻烦了。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不敢休息,姜姜深吸了一口气,拿着谢璋的刀,跌跌撞撞地在附近走了一圈儿。

好在是夏天,山间不缺野果,夏夜的微风和畅温暖,空气中浮动着山间莓果熟透了的酒香。

姜姜循着酒香,一路摸索了过去。眼睛噌地亮了。

野山杏!

摘了满满一兜的野山杏,姜姜小心翼翼地往回赶。

回来的时候,谢璋还没醒,形状优美的唇瓣此时干裂卷皮,眉间紧蹙着。

姜姜动手摘了几片大一点儿的树叶,笨拙地企图编个碗出来,摸索了有半个小时,才勉勉强强折腾出来两个漏斗状的小碗。

丑是丑了点儿,但好在还能用。姜姜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只休息了一会儿,又马不停蹄地清理落叶,围着谢璋扫出一片空地。

她搬不动谢璋,也不敢乱移动病人。夏天野外最忌讳的就是蛇虫蚊蚁,但愿这样能稍微起到点儿作用。

提着谢璋的刀,姜姜深吸了一口气,浑身戒备,抿紧了唇,紧张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她记得古代可是有狼的。

她的野外生存经验基本只来源于贝爷,过了那么长时间也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能狼狈地一边留意四周,一边扭头去探查谢璋的情况。

一直到后半夜,姜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没敢合眼。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姜姜怔了一下,从来没觉得这咳嗽声是这么动听!

大喜过望地抱紧刀,跑了过去。

“你醒了?!”

谢璋咳嗽得很厉害,面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足足隔了好一会儿,才顺平了呼吸。

那双乌黑的,寒星般的眸子才落在了她脸上。

淡淡问:“我睡了多久。”

姜姜从来没觉得谢璋那一双寒眸如此亲切过:“不久。还没一晚上呢。”

那道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怀里,“我的刀。”

姜姜忙把刀递过去,解释说:“我刚刚拿它砍了点儿东西,给你。”

刚刚拿着刀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这好像是谢璋少年时就带着的刀了,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怕谢璋爱惜这把刀,她随便动,他生气。不是说,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刀就是自己的半身么?

谢璋没吭声。

他当然爱惜这把刀,但刀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只是不想看到她抱着那把刀。

少年时,府上的教习师父便告诫过他们,刀就是他,他就是刀,刀在人在,刀毁人亡。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将这把刀视作他自己。

被交还的刀,触手还带着少女怀抱间的温度。

就好像自己身上都沾染上了这股柔软的气息。

谢璋一拢眉,姜姜心里就认定了谢璋可能不高兴的事实,有点怔,也有点儿迟疑。

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她和谢璋的生疏是显而易见的。

她也不是“卫姜”了。

谢璋也从来没把她当过他妹妹,在得知她占据了“卫姜”的身躯之后就果断找方士对她下手,一直到她临死前,他分明是厌她如斯。

可她穿越回来之后,谢璋的反应又让她摸不准。

她已经把握不好与他相处之间的“边界线”了。人人都有边界线,从前,她披着卫姜的壳子能轻而易举地越过那道边界线,现在——

姜姜想。

她得有点儿分寸感。

谢璋救了她,她还很感动没错啦,但是该划清界限还是要划清界限的。今天的事就权当是个意外了。

捺下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谢璋目光又落在了姜姜身上,这一看指尖却微微一僵。

此时,月上中天。

淡淡的月光笼罩在姜姜身上。

见她懵懵懂懂,狼狈地望着他,裙摆破破烂烂,碎布条般地挂在了腿上,露出两条白皙光洁的小腿。

月色像是牛乳洗过的一般,肌肤泛着莹润如玉的光泽。

谢璋寒星般地眸子如火般掠过,又静静地垂下了乌翘的眼睫。

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已被包扎妥帖了,还都是用少女的衬裙包的。

谢璋他本来倒也没觉得这些伤有多疼,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伤口一时间竟又如探汤,又如握雪,冰火难捱。

——

想到这里,谢璋低咳了一声。

可目光再往下掠,谢璋的神情就蓦地变了。

冷声道:“你的脚踝。”

姜姜迷惘:“什么?”

“肿成这样,你难道都不觉痛?”

姜姜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脚踝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高高地肿起来了。

“可能是之前逃跑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脚。”

一开始是忙着逃命,之后又忙着荒野求生,哪里顾忌到这些?等被谢璋一提醒,姜姜这才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疼得她龇牙咧嘴。

谢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该。”

姜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