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

哪怕是朝夕相处的同学一个假期没见都有点儿生疏,更遑论她和陆长策这么多年都没再见过面。

可她好像能感觉出来陆长策一直在生疏地走近她,重拾往日的那段时光,陆长策他甚至都不是什么善于交际的性格,只犹豫了那么一瞬,姜姜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陆长策果如他所言,换了身常服来接她出去玩。

大晋崇佛,城内宝塔凌云,广殿大厦,这一路上陆长策就充当解说的角色。姜姜看到了引车卖浆的走卒商贩,当街跑马的豪奢少年,还看到了沿街说法的白衣佛道。

“那张老三铺子不在了吗?”

“咦?那家李二娘糕点铺的铺面好像变大了!“

“那里是不是新开了一家面馆!”

姜姜这反应一方面是真惊讶,一方面是奋力带动陆长策的情绪。

昨天她情绪低落没错,但总不能一直低落下去,人家愿意带自己出来玩,她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吧?

但陆长策的反应,让姜姜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憨批。

如今的少年冷稳倔强得像铁打钢铸的,没有弱点,看不出喜怒,姜姜有点儿怕他,不是畏惧,而是怕她哪里做得不好。

当她看够了春日里杏云梨雨的京城盛景时,陆长策带着她到河堤岸歇脚。

今日上巳,有很多人都出来踏青。

陆长策今天虽然没穿飞鱼蟒衣,又没配刀,但多年行伍生涯锻造出的气质,就已经足够出众,一路上频频有人侧目。

不远处的树下有几个青年男女挂了箭靶在射箭。彩头甚为丰厚,引得过路人纷纷停下来驻足观看,时不时爆发出喝彩声。

“好!”

“好箭法!!”

姜姜看着看着,忽然想到她身边就有一位神箭手,继续顽强地继续找话题,“陆长策,你如今能开几石弓了?”

陆长策不假思索:“三石左右。”

三石!

姜姜瞠目结舌,她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能开三石弓的,换算一下大概就是360斤!!

这要能拉动360斤的弓,肌肉力量得多强大。

胳膊上传来的触感令陆长策微微侧目。姜姜脸不红心不跳,飞快地收回了戳他胳膊的手,指着树下的箭靶,“你要去那边试试吗?”

陆长策的身材是真的没话说,猿臂蜂腰,她曾经撞见过他赤着上半身在院子里练剑,少年那时就已经有了极为紧实的肌肉线条。

很不幸的是,她的撞见几乎又坐实了她蓄意勾搭的事实,不仅蓄意勾搭,还不知廉耻!

可能在陆长策眼里,别人是贪图他这个黄金单身靓崽的钱和权,而她是第一个馋他身子的。

她能对天发誓,她真的没有馋他身子的意思!当时她馋的是谢璋,可谢璋也不给她看啊。她有次误入谢璋的小院,当时谢璋在洗澡,她什么也没想就在外间等着他。

结果谢璋洗完就杀出来,臭着一张脸,拎着她丢了出去。

而撞见陆长策的那一次,她虽然知道男女大防,可现代的生活经历已经深入骨髓,刻入了她的一举一动。

姜姜又不是没去过健身房见过光膀子的大哥们,她只是愣了一下,没立刻移开视线。

因为不像其他少女一样捂着脸嘤嘤嘤地跑了,陆长策难堪至极,狠狠剜了她一眼,当时还没晒黑的小白脸却足足黑了八个度。

姜姜只是突发奇想地建议陆长策试试,没想到陆长策不假思索,一口答应了下来,“也好。”

打他们冰释前嫌成为朋友那天起,他就一直是对她言听计从的。

姜姜看着陆长策刚站起身,忽然好像听到身后有什么人在喊她。

“姜姜??”

姜姜循声回过头,惊讶,“三娘!”

喊她的人正是金鱼巷的邻居,梁延兰梁三娘。

梁延兰高兴极了:“看背影就像是你了!你今日也出来踏青?”

姜姜这才注意到梁延兰身边站着个年轻男人,样貌端庄,看到她还冲她笑了一下。

姜姜记得梁延兰成亲早,但平常都是一个人住着,据说丈夫外出跑商去了,面前这位应该就是梁延兰那位常年在外的丈夫了。

梁延兰注意到她的视线,眼神闪了闪,忙扯着男人对她介绍,“这位便是我夫君,姓聂,姜姜你可以叫他一声聂大哥。”

姜姜:“聂大哥好。”

聂安心下惊讶于陆长策的气势,看着陆长策很关切的模样,“这位是?”

陆长策他肩宽腿长,气质优越,在人群中的确十分引人注目,很少有人第一眼不会不落在他身上。

梁延兰微微讶然,好奇地眨了眨眼。

姜姜她在金鱼巷也算是个话题人物了,年轻貌美的姑娘却孤身一人寓居在京城。

而面前这郎君容貌气度哪里像个普通人了!

陆长策来找她的时候多避着人,哪怕是梁延兰也没见过。姜姜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想含糊道:“额……一位老朋友?”

陆长策本来就不是能言善道的性格,自我介绍之后,他继续姜姜方才的提议,走到人群中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青年面色古怪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看了半天,将信将疑地把手上的弓箭交给了他。

可随着青年拉开弓,他周身的气势好像也为之一变,神情冷凝,好像不是身处草长莺飞的堤岸,而是血色杀伐的战场。

他曾经在漠北被困,为了活命,日夜潜伏在沙土堆旁,紧握佩刀,只为了伺机而动,能突破强敌,一击毙命。

这气势让在场众人包括梁延兰和聂大哥都惊诧不已。

然后,是不假思索地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