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谢家

谢夫人留在老家侍奉公婆,家中没有女主人主持内务,宫中忽然来人,管家做不了主,一时之间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等谢骞匆匆穿好官服、戴好巾帽迎出来的时候,罗云瑾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在堂中等着了。身着袍服的缇骑站在他两侧,腰佩弯刀,气势汹汹。谢家仆从战战兢兢,跪了一院子。

谢骞捂着帽子一脚踏进院子时,忽然觉得好像罗云瑾才是谢家的主人,自己倒像是个冒冒失失闯入人家地盘的小毛贼。

他早就听说过罗云瑾的大名,可惜一直无缘一见。

据说这个太监博通书史、才华横溢。内书堂的宦官不需要学举业文章,教授通常会侧重教他们经史书鉴和典章制度,罗云瑾却擅长制艺,能写出让孙檀拍案叫绝的好文章,孙檀曾拿着他的文章让翰林院的同僚传阅,说罗云瑾如果能够参加科举考试,必定榜上有名,而且一定名列鼎甲。

能名列鼎甲的有谁?状元,榜眼,探花。

谢骞就是状元。他和孙檀是同乡,孙檀年长他十几岁,为人朴直,不会轻易夸一个宦官。他相信孙檀的眼光,一直很想会会罗云瑾。可是说来也怪,明明都在京师,只要他出现的场合,罗云瑾总会因为各种原因不在。众人说罗云瑾一定是怕在他面前露怯所以故意避而不见,他一笑置之,没有强求,毕竟只是一个阉人,没有和他一较高下的资格。???c0

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

谢骞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罗云瑾。

这一看,只看到一张雪白的脸。

罗云瑾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五官精致,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一身大红蟒衣,远望竟然有点貌若妇人的意思,不过他脊背挺直,气度凛然,不像一般宦官那样幽阴古怪。

谢骞眉头微蹙:怎么觉得这人有点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没来得及细想,礼官上前,示意他下跪接旨。

他照着礼官的指引跪下。

罗云瑾上前宣旨,声音粗哑。

谢骞心里暗暗啧了一声:可惜了一张好脸!

嘉平帝的旨意很简单,召谢太傅归京,大概是怕老师太固执不肯回京,又给谢骞升了官,让他兼任东宫讲读。

谢骞嘴角直抽:每次升官都是因为祖父,他这辈子别想在祖父面前挺起腰杆了!

他笑着谢恩,示意管家准备酒饭款待宫里的内官,管家刚上前,还没说上几句奉承的话,罗云瑾转身就走。

管家一呆:这些阉人最为贪婪狡诈了,油锅里的钱他们也敢伸手去捞,谢家还没送上孝敬呢,罗统领怎么就走了?

真让他们走了,谢家以后怎么和内官打交道?

管家飞快扑上前,拦住另外几名眼神一直乱飘的内官,“爷爷们辛苦一趟,家中备了酒水,不成敬意,请爷爷们谢谢脚再走。”

内官们面露为难之色,齐齐看向罗云瑾,显然以他马首是瞻,他不开口,没人敢留下。

罗云瑾铁石心肠,拂袖而去。

内官们垂头丧气,一脸懊丧地跟了上去。

管家目瞪口呆:“今天倒是奇了!这些阉人居然也清廉起来了!”

谢骞眉头紧皱,站在阶前,目送罗云瑾走远。片刻后,他眼珠滴溜溜一转,先转身回正堂,吩咐老仆亲自送信回乡,护送谢太傅和他的妻子北上。

老仆喜滋滋道:“还是大人您的主意好,一定是您送的那几坛子腌菜让万岁爷爷想起老太爷了。”

谢骞一笑。

送腌菜确实是他的主意。谢太傅性子太迂了,在老家闷了几个月,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劝谏疏,文中直言不讳地指出嘉平帝这些年荒怠政务、宠幸阉竖、沉溺声色等诸多过失,劝嘉平帝远离阉竖,恢复经筵制度。谢骞看到信以后直接翻了个大白眼,照着祖父的笔迹写了几首祝寿的诗,刚好妻子让老家人送了几坛腌菜给他,他让人将祝寿诗和腌菜一起送进宫。

如果真把祖父的劝谏奏疏送上去,一家子的前途就都毁在祖父手上了。

嘱咐完事情,谢骞摸了摸胡子,一脸深思。

他以前肯定见过罗云瑾。

谢骞站起身。

孙檀和他住一个巷子,走过去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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