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灵素说道,“这么多年过后,我总算明白过来,天枫十四郎并不是真的武痴,也不是真的想与人决斗,他恐怕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归宿!”

这话有理。

沈前辈是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武功一流,大权在握,若能把孩子托付给他,也是个好法子。

这天枫十四郎倒是卑鄙,江湖人神圣的生死决斗,竟被他当作计谋,当作把柄来用,半点仁义道德也没有。

楚留香和南宫灵是朋友,现在就觉得更加寒心,他竟继承了亲生父亲的恶毒心肠,若是沈老前辈收留了他,岂不是就成了沈百终的兄长,到时候有了依靠,只怕还会有更大的阴谋。

他的话问完了,就轮到了沈百终。

“你认不认识孙学圃?”沈百终冷冷地问。

“……认识。”

“你为什么要挖掉他的眼睛?”

“因为,因为我。”秋灵素被沈百终凌冽刺骨的杀气针对,声音颤抖起来,她并不是害怕,那大抵只是人类面对强者的本能反应罢了。

她一边发着抖,一边摘下了自己的面纱。

面纱下并不是值得期待的绝世容颜,反而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也没有眉毛,就好像是夏天被太阳烤了四五个小时的泥地,干裂开纹,坑坑洼洼。

这样的一张脸,谁也无法形容,谁也无法比喻,走在夜路里瞧见,十个人里九个人都会喊自己见了鬼,还有一个只怕会当场吓晕过去。

乍一看到这张脸,涵养再好的人也忍不住吓一跳,但是沈百终还是不为所动,他本就不期待面纱下有什么美人,又怎么会被吓到。

秋灵素看这两个人都没有露出半分鄙夷和厌恶,心生感动,“不愧是名满江湖的楚香帅,不愧是天下第一的锦衣卫指挥使,见到这样丑陋的面容也能把我当作一开始的那人看,这份心性,这份心性已……”

“是谁做的?和孙学圃先生有什么关系?”沈百终问。

“是石观音,就是住在大漠里的那位石观音。”秋灵素说,“她见不得比自己美的女人,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要我自毁容颜,二便是要我死!”

“你当然会选择第一个,你那时还年轻,总是舍不得死去的。”楚留香道。

“没错,石观音给我三个月的考虑时间,我就在最后一天的夜晚请了孙学圃为我画像,画成以后便把石观音留下的药淋在了脸上……等我醒来时,看到自己的脸变成这样,一时疯狂竟……”

“你为什么要等到最后一天才去找他?”沈百终冷冷地问。

秋灵素说不出话。

她当然是想拖到最后一刻,她当然害怕的不得了,那种心理是谁也说不出的,你越需要做一件事,反而会把它拖得越久,潜意识里好像要忘了它,可这种事通常谁也躲不过的。

“你既已经毁容,直接离开就是,为何还要去挖孙学圃的眼睛?”

秋灵素说不出原因。

可能只是因为当时孙学圃和她在一间屋子里。

“你嫁给任慈以后,与他共享丐帮的权力,拥有无数的财富和遍布天下的子弟,为什么不去找他?为什么不去帮他?为什么不弥补他?”

秋灵素看起来只想找块石头一头撞死。

沈百终从来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话,楚留香知道他已经非常非常生气了。

“因为你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竟不想别人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失去眼睛!”

秋灵素就是被沈百终在这里一掌打死,楚留香也不会有半点意外。

“你只知道那四个人当初爱慕你,却没有想过他们也许已成了家,有了孩子,你叫他们来救你,让他们的妻子孩子怎么办?”

“他们的孩子究竟要不要恨你?难道你要让他们认为自己的父亲是自愿去死的?”

这便是在说黑珍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