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笑道,“多谢,”又问候他,“老神仙安康否?”

“托哥儿福,小道还算康健。”张道士也笑答。

心中却苦恼,荣宁两府后辈都称他“张爷爷”,只这位哥儿,见了他,从来只叫“老神仙”,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味道,实难亲近。

张道士出家多年,虽不敢说道行有多深,但相面还是会一两分,这位琛哥儿龙章凤姿、气蕴不凡,是那日渐倾颓的荣宁两府冒出的唯一希望,可惜那两府之人却看不清。

如今龙在潜渊,张道士自是要趁早好好亲近,便道,“哥儿与奶奶的八字,是我合的,真真是天作之合。”

“那承老神仙吉言了。”胤礽这才真心一笑,不管是老道士胡诌,还是事实真如此,他都承这份情。

不过也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寒暄两句便告了辞。

只张道士望着远去的背影,扶须久伫。

胤礽这一走,并未家去,又转道十王庙。

他要去见识见识那只闻其名的陆判。

时十王庙内,大小鬼吏官员正在安享香火,忽见一团紫气突然进入,门口鬼役躲避不及被灼伤,慌忙逃窜至里殿,将消息一报,众鬼大惊,香火也不享了,纷纷逃离神像暂避。

胤礽听着惨叫混乱声不断,面不改色。

倒是兆利对此庙十分好奇,一一端详过神像,暗道,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呀。

此庙极负盛名,盖因庙内阎王小鬼皆是木雕,面目凶恶,栩栩如生,且听闻,夜间常能听见鬼差拷问小鬼之声。

不想,兆利进来一看,传闻中阴森可怖的庙宇,开阔气朗,不见一丝阴翳,木雕神像虽丑陋狰狞,但面容僵硬,一看就假,也不骇人嘛,可见传闻不全可信。

他只撇嘴嫌弃,跟在大爷身后,一一参观过十殿阎王,最后到了东庑,见大爷在一绿面赤须,目如雷电的判官像前驻足。

兆利不知此像有何特殊,值得大爷驻足细观,只瞪大眼睛跟着一起瞅。

胤礽看向陆判顶上那匾,察查司。

传闻此司专叫善者有善报,恶者得惩处,并为冤者平反。

胤礽嗤笑,不知这那因他和朱尔旦遭受不公的落第书生,陆判管不管、如何管?

胤礽不得见其真容,失了兴趣,叫了兆利家去。

至于故技重施,在阎王面前告陆判徇私罔顾之罪,胤礽没这想法。

官官相护,古往今来自有之。

从陆判行事,胤礽可窥地府官员并非无情无欲、大公无私之辈,多年跟随的下属及地府颜面,与一本该一笔勾销的人间女子,孰轻孰重,想阎王心中自有分辨。

胤礽不敢拿未来妻子的性命,去赌阎王的铁面无私。

所以,即使上表比干,他也只叙了陆判换心与朱尔旦,朱尔旦连取两个功名之事,对朱尔旦贪花好色、请求陆判为他妻子换头、陆判又派遣鬼差对一女子穷追不舍之事,半分没露。

他冲的就是陆判不敢将此事做到明面上,只要不明目张胆利用地府力量,胤礽自有法儿对付他。

且从鬼差赵老三口中得知,吴家女亦有不凡之处,所以,不着急,等她过了门,他们夫妻慢慢陪他玩。

胤礽深深望了一眼陆判木像,扬长而去。

又说朱尔旦受伤当晚,陆判方有空暇与他相会,按着往次时辰而来,却不见人迎接,搴帘入,方见朱尔旦卧床.呻.吟,忙问,“出了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