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伉俪

再烦也没有多久了,半年之期已过半,很快她便可以像赵青岚一样脱身了。

可一个赵选侍是比不得一屋子女人的威力大的。

而且情况还不一样。

赵青岚自知是细作,无意争宠,可以说的上是安分守己。

可这一屋子女人,李文演都是召也没召过,登基至今,唯独会来她的坤宁宫歇下。

这些女人都是带着家族的愿景进宫来的,如何能安心无宠,是以,早会时周妙宛日日听得她们向自己哭诉求宠。

而朝中亦不是没有非议。

虽说帝后恩爱不至于如妃子独宠那般为天下之大不韪,可到底周妙宛的独宠影响了其他的势力,一时间,朝中参谭家的本纷至沓来。

周妙宛在后宫亦有所耳闻,她心中不安,直接去乾清殿问李文演。

这还是她进宫后第一次主动去找他。

周妙宛没有叫肩舆,心事重重地走在石板路上。

不远处有侍卫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她停下脚步,打算等他们走过再过去。

谁料一抬眼,正巧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是蔚景逸。

他身着官服,背后佩刀,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蔚景逸也看见了她。

他下意识往她的方向迈了一步,下一瞬,他却将自己定在了原地,同旁人一样,向她恭恭敬敬地行礼。

“臣见过皇后娘娘——”

许久未见,乍然遇上,周妙宛心中是欢欣的。

太过避讳反倒显得欲盖弥彰,于是她同蔚景逸不痛不痒的寒暄几句:“听闻蔚大人如今已执掌近卫所,本宫是该补上一份贺礼。”

前些日听闻他依旧被李文演重用,周妙宛颇感庆幸。

还好,他没有被那些莫须有的东西耽搁前程。

蔚景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强笑道:“为陛下做事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讨娘娘的赏。”

作别多日,他的言辞谈吐比起之前要沉稳不少。

周妙宛见了,没再多言,向他点头致意,随后便绕开了他们。

而蔚景逸站在原地,直到身边的哥们儿一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才回过神。

“走了你,发什么呆呢?”

蔚景逸跟上他们,一起往外走,可到最后,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周妙宛的背影。

她生得白,凤袍于她很相衬。

最开始,他很担心她。

后来在街头巷尾,摇着拨浪鼓的小孩都学舌传皇帝皇后恩爱伉俪,他心才渐安,只当那时陛下给他下的令是一场乌龙,是他误会了。

她能过得好,他应该是满足的。

可心底却难免酸涩。

她颇有身手、擅跑马、识瘴气……他不知她的过往,不晓得她是从何处学来这些东西,明明宫内宫外都对这个皇后的好命艳羡不已,可他就是执拗地觉得,这样洒脱的女子,不应该被困在宫中,日日去管夫君的妾。

蔚景逸收回目光,掐住自己的粗粝的掌心,强令自己不准往下想。

日后无事,他还是少进宫吧。

以免撞见她,给她带来麻烦。

——

乾清殿。

李文演正在后殿习字,桌案前有一摞摊开的奏章。

见周妙宛前来,他并不惊讶,道:“皇后今日,怎想着要来找朕?”

周妙宛不想打哑谜,直接问道:“朝中的风言风语,皇上可曾知晓?”

他搁了笔,手支在桌上,“哦?是什么样的风言风语,皇后可同朕一叙?”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说臣妾给您下了蛊,让您为了臣妾荒废了后宫罢了。”她说。

李文演像是来了几分兴趣,他抬手屏退左右,道:“朕同皇后乃是夫妻,缱绻情深,又有何值得指摘的?”

周妙宛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她担心的是,他不打算放她走。

如今朝中时局尽为他掌握,如果不是他有意纵容甚至添柴点火的话,这样的传言根本传不到她耳朵里。

造出这帝后恩爱的谣言,最后却又要废后,那岂不是白白给自己加上一顶负心薄幸的帽子?

周妙宛捏紧了拳头,她问:“皇上,您先前答应臣妾的事情,可还作数?”

李文演仿佛听不懂她说什么一样:“什么事情,说予朕听听?”

她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废后的旨意,还在臣妾手中。”

李文演不以为然地看着她:“朕不至于就忘了此事。”

周妙宛实在太想获得一个确切的答案,来支撑她度过余下憋闷的时间。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说:“九月初九,安置完宫中的重阳夜宴,臣妾便自请离去,还望陛下高抬贵手。”

皇权可怕之处就在于此,她半生的去向只在他一念之间。

他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闲闲道:“皇后且放心,只怕你到时抱着朕的腿,求朕别让你走。不过啊,朕那时也会硬下心肠传旨送皇后离开的。”

周妙宛道:“到时臣妾一定不劳您费心,陛下多虑了。”

李文演耸了耸肩,未置可否。

周妙宛得到了答复后,没有久留,她转身离去。

匆匆迈过了乾清殿的门槛,却正巧在门口遇见了德妃和周美人。

周妙颜被封了美人,不知怎的和德妃熟稔了起来。

见两人向她见礼,周妙宛挂上惯常的笑容,道:“起来吧,二位妹妹。今日也来给皇上请安?”

周妙颜一向和她不对盘,眼下受限于身份不敢说什么,只敢暗暗地阴阳怪气。

“比不得姐姐圣眷优渥,不过呀,臣妾和德妃姐姐此番,可是来陛下跟前自讨没趣,而是陛下传召呢。”

周妙宛微微吃了一惊。

传召?李文演突然传召她俩作甚。

德妃听了周妙颜的话,悄然沉了脸色,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提醒,继而朝周妙宛笑道:“皇后娘娘,那臣妾先进去了。”

周妙宛也没打算同她们纠缠,点头示意后便先行离开。

回到坤宁宫后,不知为何,她反复回想起李文演方才说的话来。

她很了解,他不是一个会说气话的人。

他为何会笃定之后她会有求于他,甚至说,求他不要让她离开?

周妙宛想不明白,可不论她心中什么想法,想不想得明白,日子依旧平静如水般慢慢流逝。

李文演照旧不理六宫,唯独会来她这儿小坐吃茶,而她掐着指头,一天天地算自己还有多久才能离宫。

这样相安无事的日子过了许久,久到周妙宛心中的情绪都快要磨灭了。

对于李文演,她心中无爱也无恨了。

他确实欺骗过她,可往日种种亦有谭家一手促成,他不在乎自己,当然不会在意她是否受到伤害和牵连,也说不上是谁辜负了谁。

听闻二舅谭远行月前也已经算是正式接过了外祖的衣钵,被任命为新的定北大将军,前往北境戍边。

等她离宫,他们就彻底两清了,周妙宛想。

——

九九重阳,是大日子,宫中大摆筵席,妃嫔们例银翻倍,宫人们亦能多得套衣裳。

帝后坐于上首,看起来很是恩爱。皇帝频频亲自为皇后夹菜,连身后布菜的宫女都没了用武之地。

众妃嫔看了眼热不已,有人不信邪地上去敬酒,没曾想皇帝连唇都不曾沾,便挥手令她下去。

歌舞毕、菜已齐。

众妃嫔齐齐向帝后道贺。

皇帝心情很好,举杯相还。

只是一旁的皇后看起来心情并不太美妙,她双手微颤,几乎连酒杯都要端不起了。

有眼尖的妃子见了,惊异地张圆了嘴,随后立马收敛了表情,不敢置喙。

夜色渐浓,重阳夜宴在乐声中结束了。

按礼仪来说,应让尊者先行,可众妃嫔始终没见到上座的帝后挪动步伐,也就不敢动。

众人等得心都焦了,才听到皇帝说:“你们先走吧。”

妃嫔们不敢多留,霎时间,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帝后两人。

李文演偏过身,看身旁止不住颤抖的周妙宛,他唇边竟漾起了一丝笑。

“朕的皇后,何时动身?”

殿外,雷声大作,轰隆隆的,仿若炸开在耳边一样。

冰冷的秋雨伴着雷声席卷而来,衬得殿内愈发死寂。

周妙宛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从天亮写到天黑,感觉身体被掏空,勉强混了个三合一(心虚.jpg

关于更新,v后每晚十点日更(有特殊情况会说),日更字数的话保三冲六,白天写了多少晚上发多少,质量为先,尽力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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