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二十三

袁朗没用多少时间就追上了夏天,事实上,夏天也并没有跑远,就在出门那条甜爱路口的情侣雕塑边上,只是地站着,不知想些什么。

夏天其实真的什么都没想,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思考这些东西,他很难受,在那个家里面,他仍旧像个外人一样,他们说说笑笑,但他坐在一边,一切和五年之前一样,没有变过。

他觉得,他开始恨张雅君了,真的,他从没想过会让袁朗看到这样的情形,那实在太难堪,太难以启齿,不仅仅是丢人那样,更多的,他觉得那是给了袁朗一个鄙视他的理由,而他最不想的便是让袁朗看轻。

“嘿,夏天。”袁朗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夏天的肩,“那就是你当兵的理由?”

夏天疑惑地转过头,不明所以,他不理解袁朗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不想面对那样的家庭那样的家人,所以才跑去当兵,然后说‘部队才是我的家’什么的?”袁朗拉了夏天坐到花坛的边沿上。

夏天愣了愣,张口就想反驳,但理由都堵在了喉咙口,怔怔地看着袁朗,然后苦笑。

“您说得对教官。”他沮丧地点头,有些自暴自弃的样子。“那个不像我的家,那些不像我的家人,您觉得像么?如果我掺入进去的话。”

袁朗认真道:“你姓夏,你叫夏天。”

“我讨厌夏天,讨厌死了。”夏天急切地否认它,像在甩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教官,您不知道这种感觉,那不是个家,它像一个,一个很对你很热情的亲戚家,是的,就是那样。他们给你吃穿对你微笑或者还会关心你的一些琐事,我知道,我接受,因为夏立则只是夏之栋的父亲,可是,那是我妈啊,为什么她也要那样对我,我不是她生的么?我不是她儿子么?”

夏天又哭了,这两天像是要把之前五年没流过的泪全一次流光一样,夏天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流泪这个功能,但他总是无法在袁朗面前控制住自己。

袁朗揽过夏天的肩膀,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别想得太坏夏天,你的妈妈只是不懂用正确的方法来爱你关心你。”

夏天一抽一抽地吸气,抓着袁朗的衬衫不肯放开。

“教官,我不想回去了。教官,我想把部队当家,你,你别赶我走好么?”他怯生生地道,有些可怜。

袁朗哭笑不得,“小子,现在是你不肯留在我a大队好不好,哪里是我要赶你走了。”

夏天又沉寂了下来,“嗯,教官你说的,我还不是个兵,你不放心带我去战场。”

袁朗听了,心里头有些泛酸,他真没想过这个小孩压了这么重的东西在身上,他一个人步履蹒跚地长大,不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是否正确,他忐忑不安他犹豫迷茫,可是没有人能告诉他你是不是对的,他没有人教他什么才是个“兵”,他用自己的力量艰难地站在那里,拼命地拉住那些可以让他站稳的绳子。

可是他袁朗却把那些东西全剪了,毫不留情,看着他又摔了出去,看着他现在哭得像个真正的孩子。

他袁朗真他妈不是东西。

“夏天,你觉得什么才是一个兵?”袁朗缓缓地问道,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夏天终于从袁朗怀里爬了出来,脸有些红。“兵?能打仗的兵才是兵吧!”他不确定地道,偷偷看发眼袁朗。

袁朗失笑,摸摸他的头。“也没错,不能打仗的是百姓!”他指了指不远处行走着的人,“你看这些人,他们笑得很开心,也许他们正在难过,或者他们吵架,你瞧这街上的商店,买东西的人,或是卖东西的老板,他们都在过日子,这叫生活,能这么生活的人,都叫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