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欢旧爱 60_03 1842 字 2022-08-20

“也是要快十年的事情了,当年白家大公子,二公子,何等惊才绝艳,何等相貌,可惜啊可惜……”唐瑞生摇摇头:“张家的三位小姐,也早已嫁做人妇,三小姐更是远渡重洋,再也没有回来,现在也只能在电影院的事实里见一面。”

“大哥二哥的事……我很惋惜,早生几年,或许还能策马同游。”

白家大公子一九三一年驻守沈阳,再也没有回来。二公子一直是白家的禁忌,外界讲是被白家老爷子一枪毙掉的。

“白老大年纪比我大些,当年我认作大哥哥,去他家吃过冰淇淋。白老二一直溜洋在外,回来时拿剑桥的双学位。家里不肯他跟大哥哥去沈阳,他便退而求其次,进了南京军事研究所。那时研究所里,都是人才啊,和现在不一样了。”

“他与白家有这等旧渊源,或许是不会来找我短处,怎么也不听白珍讲起……”他想:“然而白家曾经不是亲日派,现在也不得不向日本人低了头,招一个伪政府日奸做了上门女婿。”

沈文昌听得出唐瑞生话里有话,可唐瑞生一个伪军中将,踩着依附日本人的政府节节高升,又有什么资格来责难他。

“你看看我!动不动就想起老旧事情,是到底年纪大了……”唐瑞生自己止了话头。

“我最近也总有这些感觉,仿佛是年纪大,连着珍珍也同我一样叹气,道年纪大!她才几岁!她讲这人啊,过了廿五,就年纪大!”沈文昌苦笑着摇起头来。唐瑞生又笑出来:“对!过来廿五,年纪就大了。年纪一大,就要被女人嫌弃!”

他这一讲,周遭许多人笑起来。有位小姐却偏要反其道而行,娇嗔道:“偏生喜欢成熟稳重些的。”

“现在的新女性,性格开放,不似从前了。从前我和珍珍‘自由恋爱’,要瞒着家里写一年的情书。说是情书,又无外乎是每日见闻,花草长势。一年后又偷偷出来看电影,手没敢拉。”沈文昌笑着讲起白珍,想再探探唐瑞生对白家的态度。

“珍妹小时候闹,人精一样,也是遇到你,才娴熟端庄起来。”唐瑞生叫她珍妹。

“哦?我倒是从来不知道……”沈文昌心下有些疑惑,白珍对唐瑞生,不过是一句“爹地讲他是难得的儒将。”并未像唐瑞生所讲那般熟识。

“白大哥,白老二当年念教会中学,期末带我去偷改卷子,带珍妹放风。那时她才四五岁光景。”唐瑞生比划一下小女孩高度:“我们里面找洋文卷子,突然听到外面珍妹大哭起来。我吓的,要立刻去看珍妹。白大哥白老二倒是一点都不急,徐徐翻卷,徐徐改分。后来回到白家,看到珍妹笑嘻嘻的在沙发上喝牛奶,向大哥老二要玻璃弹子做奖赏。才知道是外面来了教员巡逻,珍妹大哭起来,讲自己扭了脚,要教员送她回白家来。白家的小小姐,谁敢不送去?你说是不是?”

沈文昌是一幅哭笑不得的模样,却想到自己头次见到白珍,白珍坐在一辆别克里的驾驶座上,散一黑而直的发,眼睛红而肿,仿佛哭了很久。

那天天气很好,梧桐上落下碎金一样的阳光,街头巷尾报童跑着卖报,报上登白家二公子的讣告。沈文昌见左右没人,偷偷给洋车的女孩递一块手帕。女孩接过手帕也不到谢,直径开车扬长而去。沈文昌是穷学生,被冷落惯了,倒也不在意。

后来,大概是一个星期后,沈文昌收到一块洗净的手帕,一封附通讯地址的信。信里秀气的小楷,对他道谢又道歉。再后来,女孩成了沈太太。

宴会从下午茶开始,花厅堆了冰,跳舞也不热。那位喜欢稳重男子的新女性,自告奋勇弹了琴,弹时下流行的《假惺惺》。红男女绿总是跳舞,跳的沈文昌脑子疼。下午五点钟,下午茶撤下去,乐队也不演了,一群人到院子里去吃自助。自助中西混合,生日蛋糕旁还伴了佛跳墙,也不知是哪位人才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