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停风起，凉飕飕的空气吹进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怪梦。大概是杨云在过桥之前的乱叫让我印象深刻，梦到他变成了仙，真是荒谬。

在旁人的搀扶下，我进入礼堂。朱冠掩烛影，翠帘漏月容，眼前景象恍如昔日。花府里挤满众鬼宾客，花子箫一身大红喜袍站在礼堂里，回过头看着我。此等形式走了多次，这次除了地点改变，人更多点，拜的高堂是丰都大帝，也没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我还有些发冷，想早点结束，好早些回去安抚一下少卿。

夫妻对拜时，尽管隔着珠帘，我察觉了花子箫眼中捉摸不透的情绪。这一刻，他似乎变得比以前陌生，因为我猜不透他为何有这样的眼神；这一刻，他又比以前熟悉，因为心中无端知道，他有些悲伤。然而，这眼神只持续了一会儿，便被丰都大帝打断：“赶紧喝交杯酒好洞房，在这么多人面前眉来眼去，像什么样子。”

花子箫禁不住轻笑出声，和我喝了交杯酒，在一片欢呼声中，带我去了新房。云烟旧梦，凤雀屏开，新房里红烛摇曳。他把我扶到床上坐下，自行到一旁去倒酒。我累得靠在了床头，全无初次嫁人含羞矜持：“花公子，随意的婚礼办得如此盛大，你玩心太重。”

花子箫脱簪而笑，把斟好酒端到我面前：“这可不是随意的婚礼。”

“怎么，难道你还真想和我成亲不成？”我把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没有真的假的，我们已成亲。”花子箫也陪着我喝了酒。

三杯交杯酒下肚，我便得意洋洋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头：“你要知道，上回我可是一口气娶了三个啊。你看看，现在我又娶了你……你可是幽都第一美人儿，我真是要羡煞旁人。”

“你不是娶我。”花子箫用金杆拦下我的手指，用下巴指了指窗外，“这是我的宅邸，你和我在此成亲，自然是你嫁给我。”

“是么，可是，你只排第四位啊。真不明白，我都已经有了三个夫君，你为何还来凑这个热闹……幽都佳人并不罕见，为何偏偏挑了我啊。”

不出一会儿，花子箫的眼中也有几分醉意。他用金杆掀开我凤冠上的珠帘，勾下头来，仔细地看了我许久：“东方姑娘。”

“……怎么了……”我有些不自在。

他嘴角含笑，身子朝我凑来。我立刻往后退了一些。他又前进。就这样我被逼得无路可退，浑身紧绷地问道：“怎么了？”

花子箫心情好得很，侧过头去轻轻笑了一会儿，又转过来弯着眼笑道：“不是第一次成亲，为何会紧张成这样？”

他如此一说，我反倒更紧张了：“不是第一次成亲，却是第一次跟你成亲啊。”

花子箫可能是真的有些醉，不再那么内敛，笑得也比平时明显了一些，把我拦腰抱过去：“还是爱说一些傻话。”他的双唇忽然覆上了我的唇。

我吓得整个心脏都抽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挣脱逃跑。可惜酒量不好，也只能象征性地反抗一下，便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放开我。他贴着我的唇，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温柔道：“媚媚，我终于娶到你了……”

是否花中残酒，总会唤来去年心病？我昏昏沉沉的，总觉得他这份过度浓郁的温柔，比流泪还要多些悲伤。作为一个青楼铁娘子，我向来不爱母爱泛滥，但他一声又一声深情的“媚媚”，叫得我整个人都酥了。此后，即便他的手慢慢从背后绕到前面，碰到了我娘亲都不曾碰到的地方，我也只是胆怯地抱住他的脖子，全然没想过，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事……

这一夜，我做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梦。醒来时下意识伸手拨弄床帐，想要起身更衣去巡逻，手碰到的却是墙壁。稍微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一只手正搭在我的腰间，颈子下面枕的是另一条胳膊，身后赤裸肌肤的触感，让我以为自己又做了梦。我转过脑袋一看，花子箫的脸孔近在咫尺，我们的长发如云般缠在枕上。

我稍微动了动身子，顿时浑身血液都冲到了脚下——棉被下我跟他都光着膀子，连条裤子都没穿！花子箫睡得很轻，睁开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再迷糊地将我搂紧：“媚媚……”眯着眼睛吻了我，将头埋下去，自然地在我颈窝里蹭了蹭。但仅过了小片刻，他的身子忽然僵住，然后抬起头看向我，有些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