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坏男人 公子歌 3332 字 2022-08-20

这件芝麻大点的小事似乎很得林奶奶的喜欢,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连韩俊在的时候也提了两次,当时就把林琅窘的不行。幸亏韩俊知道林琅眼界高,这些乡下没上学的丫头根本入不了林琅的眼,他也就不屑于把她们的醋也一块吃上。林琅的二姑姑一听就笑了:“林琅哪还用在家里头说媒,现在他们这些上学的都是自己在学校里头找。”

话赶到这份上,林琅最难为情的问题就一个一个抛过来了,“交女朋友了没有?”,“有喜欢的女生没有?”,“打算什么时候找?”,在听了林琅半是敷衍半是难为情的回答之后,一般就会有两种反应,第一种就是所谓的“外人”,说到这就会笑一笑,也极过去了。还有一种就是林琅的姑姑啦表姐啦,大家都是一家子,说的话就更实际中肯一些,这时候就会交代林琅说现在的学生已经跟以往不一样了,就算谈个恋爱也没什么,还是早点找一个比较好。林琅知道,这样的问题已经是他以后每年都要面对的问题,这也是他不敢轻易跟着韩俊一条路走到底的原因之一。他很在意别人的眼光,更在意他奶奶和姑姑们的感受。现在他还年轻,或许还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可是以后呢,等他二十岁三十岁,他如果还不结婚,对他的家庭而言就是一个罪人。他们林家就他一个独苗苗,传宗接代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琅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做事拖泥带水,缺乏韩俊那样雷厉风行的气概。其实他的心一直处在摇摆不定的状态,到底往哪边偏斜,完全取决于外部环境。林奶奶住院那一会,家庭对他而言压力似乎迫在眉睫,他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韩俊。后来韩俊紧追着不放。春节时又采取了近身“攻击”的手段,他的心就又重新有了敞开的迹象。如今这样的问题问得多了,他又觉得自己不能一时心软,将来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他跟韩俊两个的感情,永远不会得到林奶奶和他姑姑们的理解,这是铁定的事实,即便林琅善于想象,也从来没有奢望过她们能勉强容纳他们。现在的他是家人的骄傲,是小山村里飞出的金凤凰,可是如果自己跟了韩俊,那就注定是他们林家的耻辱,是村里人谈论的笑柄。其实对于这一点来说,韩俊也是清楚的,所以他无论使用什么手段,玩弄什么心思,都只是从林琅身上下手。他来十里沟住了这么几天,虽然也尽力讨好林奶奶的欢心,但归根结底,他的目的也不是希望林奶奶能一点一点接受他们,而是做给林琅看,是他怀柔政策的一种。林琅的家人,是林琅最大的顾虑,也是他们之间注定无法圆满解决的关键。韩俊并非没有愧疚,林琅他是要定了的,要不然他这辈子都活的没有意思。既然他打定主意要将林琅抓到手心里,那林琅的亲人会受到伤害,就也是注定无法避免的事实。他的一己私欲,带给林琅和其亲人的,却是几乎致命的伤害,韩俊对这一点有着很清醒的认知,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林琅做出什么事他都可以忍耐包容的原因。人的一生当中,除了爱情之外,还有很多东西必须或值得拥有,譬如亲情,譬如梦想,譬如光明正大无所畏惧的生活,子孙满堂的安乐,光宗耀祖的声誉,而林琅原本可以拥有的这些,都被他给剥夺了,他能给予的,只有尽可能地爱他,使他尽可能地远离外界会带给他的伤害,并在物质上给他最好的生活条件。即便狂傲如他,也得承认他能给予的东西在被他剥夺的东西面前,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初二到初七是乡下走亲戚的高峰期,传统总是在想些最能得到彰显。过了初八,天气就一天一天暖和起来。天气一暖,万物复苏,积雪融尽之后,麦田清新碧绿,一派新春向荣的盛世景象。正月十四的是火,高志杰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说是今年他买了好多烟花,要带他到郊外去放烟花。林琅当时正领着他三婶子家的一个小孙子名叫团团的在院子里头点灯笼,小孩子活蹦乱跳的,两三岁的小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说话奶声奶气,走路屁颠屁颠的也很招人喜欢,林奶奶爱孙心切,看见可爱的小男孩就总提及林琅小时候,在一旁笑着说:“这孩子眉眼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儿。”

三婶的那个小孙子才一岁半大,连眉毛都是淡淡的看不清楚。林琅仗着个子高正追着他玩,一听林奶奶的话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您别看见一两岁的小孩子几老说像我。”

没想到他三婶子却笑成了一朵花:“要真有林琅这个模样可就好了,不愁找不到媳妇儿了。”

林琅佯装没有听见,团团踮着脚抓他手上的灯笼,可是够了几次都够不到,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会就带了泪光,可怜兮兮地去看他三婶子和林奶奶。林琅心里有柔软有温暖,蹲下身来笑道:“叫四叔,团团叫四叔,四叔就把手里的灯笼给你。”

“细鼠……”团团口齿不清地抓着他的裤腿:“细鼠……”

林琅哈哈大笑起来,弯下腰将灯笼放到团团手里头。小孩子的手胖乎乎的,也不像他的手那样冰凉。乡下的天空群星璀璨,团团掂着小灯笼满院子的乱跑。小孩子的叫声总是分外欢喜明亮,逗得林奶奶也在一旁看得乐个不停。三婶子笑着对林琅说:“等过几年林琅结婚有了孩子,可千万把你奶奶接过去给你们看小孩,你看你奶奶多喜欢孩子。”

林琅抿着唇笑了起来,他看着院子里蹦蹦跳跳的团团,眉眼里都有了光彩。林琅长相性格都很温和,小孩子跟他也都很亲近。他们家在村口不远,院子里的风就比别人家的要大一些,吹的他的头发几乎盖住了他整个眉眼,林奶奶看到了之后,便笑着说:“你头发该理一理了。”

团团跑着跑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踩住了鞋带,“扑通”一声绊倒在地上,疼得他哇哇哭了起来,可是只哭了两声他自己就停住了,一双眼睛湿亮湿亮的只眨巴。他三婶子笑着把团团从地上拉起来,笑着说:“可不是,林琅的头发这几年一直留得长了点,我都快忘了他短头发是什么样了。”

林奶奶有些伤感,轻声说:“他额头发线那有道疤痕,他就一直留着长头发盖着,这么多年了,疤痕也该看不大清楚了。”

林琅在那场车祸中留下的疤痕,成为了他不愿意面对的过去。他用头发掩盖起来,仿佛不去看,就不会每天想起那一段凄惨岁月。其实在他上高二的时候,那条疤痕就已经很淡很淡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一直用头发盖着,与其说他盖住的是一道疤痕,不如说他盖住的是一段不愿意面对的过去。

林琅买的是正月十六中午的火车票,正月十五的时候,他骑着自行车去了镇上,到十字路口的那家理发厅理头发。他们这里的理发厅要比F城的便宜很多,寻常理个发只需要两三块钱。理发师是个三十来说的时髦女人,梳着他的头发问:“你打算理什么发型?”

经过假期近一个月的时间,林琅的头发又长长了很多,前面的头发如果竖直梳下来已经能够盖住他的眼睛。正午头上的阳光很温暖,透过理发厅的玻璃门照到他的毛衣上。林琅想了一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短一点,跟平头差不多就行。”

理发师笑了起来,边落剪边笑道:“偶尔换个发型也好,新年新气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