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所有我们看得见的地方都有人,所有的人都在哭。

尤其当赖杰爬上信号塔顶端,安置信号发射器的那一刻。

春雨连绵,赖杰湿漉漉地攀上信号塔顶,大地上所有人抬头眺望。

他把一个磁力装置拍在信号尖端上,嘀嘀嘀的响声很小,却穿过沙沙雨声清晰传来。

“飓风队呼叫总部,飓风队呼叫总部……”赖杰站在雨里,拿着通讯器说。

“总部收到,小杰?”一个柔和的女声道:“你还活着,恭喜。”

赖杰疲惫地笑道:“我他妈快涅槃了,汇报工作,西安地区任务完成,幸存者共计三千三百七十五人,六十九名科研人员,请总部派出救援队。”

女声道:“辛苦了,赖队长,下一波弹药补给以及物资将随救援队送到。请准备详细过程书面报告,交由吴双双送回。飞龙队于河南省救援过程中全军覆没,吴双双将被抽调回总部组建新的团队。四十八小时后救援队即将赶到,祝你好运,赖杰队长。”

那边挂了,赖杰点了点头,躺在地上,湿透的头发搭在额前,望着灰色的阴霾天空。

那一夜,旷野中生起上千堆篝火,永望镇的住民们自发地发放热水与食物。牧师穿行于人群中,挨个宽慰幸存者。

没有人睡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亮了;又过了很久,天黑了。

刘砚没有去动任何零件,设备——这些都带不走,他在桌前坐着发呆,蒙烽则一直没有回来,他负责带人进行最后的巡逻,以免在等候救援队的几天中再出什么岔子。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这场雨一下就是好几天,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晚上蒙烽也没有回来过夜,他在楼下搬了张椅子,坐着抽烟。就像许多年前他和刘砚分别前去当兵的那一夜。

第三天:

“刘砚。”蒙烽说:“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刘砚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出花田。

他们穿过连绵湿润的旷野,穿过在雨中守候希望的人群,天空就像坍塌了一般,与茫茫大地离得如此接近,仿佛下一刻就要沉甸甸地压下来。

永望镇的木牌在雨中缓慢褪色,朝地上滴答落着水。

“枫桦。”闻且歌一身军装走过来。

谢枫桦蹲在花田里,把花土铲松。

“你要加入飓风队了吗。”谢枫桦起身道:“加油,闻弟,你一定能活下来。”

闻且歌点了点头,说:“谢谢你,我变个魔术给你看。”

谢枫桦笑了起来,闻且歌左手拈着片花瓣招了招,双手合着轻轻一揉,再分开,无数花瓣飘零飞出,落在泥土中。

张岷打着伞,站在雨中,决明穿着黑毛衣与短裤,脖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望向天空,清澈的双眼里映出天际的直升飞机队伍。

嗒嗒嗒嗒的螺旋翼声响起,大地上等候的人开始骚动。

上百台直升飞机在灰蓝色的雨天下飞向永望镇外的荒原,赖杰喊道:“别拥挤!排队准备接受检疫!按顺序来,没点到名的都别动!轮到的时候会喊你们!现在开始点名!一个一个上!所有的人都能活下来!我们不会抛弃任何一个!”

蒙烽停下脚步,赖杰在远处扬手,示意不用过来帮忙。

他低下头,看着被军靴踩出脚印的草地,沿着河岸缓缓前行,走进那一片白桦林。

“刘砚,我们分手吧。”蒙烽说。

刘砚没有说话。

“你会活下去。”蒙烽说。

“你呢。”刘砚反问道。

蒙烽道:“我已经注射了疫苗,得跟着赖杰走,下一站是中原地区。”

刘砚:“我知道,你在车后休息的时候,我就在前面和赖杰说话。”

蒙烽:“我都听见了,你总是这样,有的时候装傻不是更好么?”

刘砚没有说话,雨水淋在他的身上,他忽然觉得很冷很冷。

蒙烽:“你看这里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