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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我要作为和亲公主,是么?”

握着宋昭华长发梳洗的手一顿,她吃痛轻呼了一声,冯莲忙放柔动作,但只一下就停住,声音又急又怒,“昭儿,谁告诉你的?”

终于确定了问题的答案。

宋昭华有种“合该如此”的荒谬感,她转过身,握住冯莲的手,细细与她讲这段日子的经历,最后一语落定,“不是宫人们多嘴。在我回宫之前,便已然知晓。”

与母亲谈话,她再未隐藏一丝半点。中山狼的故事、沈映光向她提的问题、最后的抉择全部托盘而出。

冯莲震愣不已,继而静默。

半晌,她注视着眼前已长大成人的女儿,叹息,“昭儿,你不该回来。”

宋昭华愣,“阿娘?”

冯莲抚过女儿的脸,“你说,那个地方实际离京不过七日车程,而你在来去的路途上,都见到了许多流民?”

“是。”宋昭华蹙眉,紧跟着猛然警醒,双眼骤然睁大。

将她神色看在眼中的冯莲不免欣慰,“七日车程,算是京畿附近。然京畿附近已然流民者众,昭儿,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宋昭华脸色发白,“国将乱矣。”

这里仅母女二人,说话也没有顾忌,冯莲点头肯定女儿的话,又道:“若无外敌,或不至危如累卵。可眼下北蛮来犯,兼乾国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你父兄东海,似如盛国之旧景。”

目瞪口呆的宋昭华,不知是为东海的前程焦虑,还是为母亲今日的锋芒毕露惊心。

她好像再一次认识了母亲。

以前的阿娘,是这样的吗?

女儿震惊的模样尽数落在冯莲眼中,她唇边扯出两丝苦笑,眼里是浓的不可自抑的悔憾。她后悔昔日将女儿养成天真的性子,亦遗憾为何自己空有千钧之力却为女子之身禁锢。

思绪百转,冯莲怅道:“昭儿,你外祖唯我一女,我自承他一屋诗书。今时已不同往日,不是么?”

宋昭华默然。

她明悟的同时又在心底将“唯我一女”四字嚼了许多遍。

如果呢?如果阿娘有兄弟,是否今日这些谈话便不会出现?天下有多少个没有兄弟的女子?有多少父亲会教女儿这些“她不用”的学识?又有多少如阿娘这般胸有沟壑却“往日里”一生不显的女人?

从上轿开始就有的难受愈发明显,宋昭华无处抒发,也难理清这到底是些什么情绪,只能兀自忍着,先犹豫吐露那点疑惑,“阿娘也觉得,阿父与大兄,不算好皇帝么?”

冯莲摇头,温柔道:“昭儿,这需要你自己去听去看。”

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而是接上刚才所说,“那位叫沈映光的女子,故意让你看见流民们,必有所图。她可以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