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六对着天空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要撑起身来,只是方一使力,手指尖上就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只见右手食指上的指甲不知何时被整个剥离了下来,手指尖都是一片血肉模糊,还有不知那里蹭来的污泥深陷到血肉里,更衬出几分可怖来。

相较这只手指的血肉模糊,手上抓蹭出来的其它细碎伤口倒显得没什么了。

李重六低头看了一眼那手指,皱了皱眉,却并非对疼痛的忍耐,而是隐隐带着些不耐烦。

他径直起身,去打了盆水,动作粗暴地将陷在血肉中的污泥清洗了出来,刚刚结痂的伤口重又撕裂,水中血色氤氲,不多时,整盆水都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见伤口中的污泥沙砾都清洗得差不多了,他不在意地提起手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只是脑中却突然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女声,“你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语气带着淡淡的埋怨,但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担心。

李重六愣了愣,这个声音……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阵儿,一时不知做出什么表情好,湿淋淋的手覆到眼前,隔了好一会儿才定格在苦笑上。

——他竟痴心妄想到生出幻觉的地步了……

想着那道隔着纱帘的纤细身影,他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自己连那人的脸都没见着。

……不。

李重六摇了摇头,从心底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是没资格见……

虽是这么想着,他还是叹了口气,四下转悠了一圈,扯了几根草叶来。

他隐隐的知道这草有止血的功效,但到底是从何得知的,那就得问他那段空白的记忆了。

他将那叶子嚼了嚼,吐到了那仍往外渗血的伤处,又从自己的住处翻出件里衣来,几下就将它扯成了碎布条,眨眼间就将伤了的手指包得严严实实。

他偏头去瞧一旁余下的里衣残骸,不由想叹气:就这点皮外伤,竟废了他一件衣裳……

转眼又看看自己包裹严实的手指,不知为何心情倏又转好。

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衣裳也该再添置些了。

……

渐渐的入了秋,马车上的纱帘也早就换成了棉布,李重六就连那道隐隐绰绰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不过想着那人就坐在自己的身后,李重六就觉得实在是没有比赶车再好的活计了,他巴不得自家的夫人日日出门……可就算是这样,也总有些地点,是他不愿意去的,比方说——

“李大哥,去吴太守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