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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江朋疑惑。

“你没看出来吗?这些农人在交流种地的心得,有些地方光靠说的不好解释,顾郎就画下来,这样好理解。”卓子丰道, “我家祖母耳背,有些事情跟她说不清楚,我就用画的, 顾郎这般也是类似的道理。”

“原来如此。”江朋明了。

“在这里听课几日, 顾郎待古画师始终冷淡,但又对那些笨拙的农户甚有耐心, 一个字反复教上数十遍也不烦, 我总是想不明白为何,今日却有些懂了。”卓子丰道。

“懂什么了?”江朋追问。

卓子丰自嘲一笑:“恐怕在顾郎心里,我们这些只会画花鸟鱼虫山川河流的人,还不如懂得如何挥锄头才能耕好地的流民有用。”

江朋的脸色有点难看。

“你看顾郎, 古画师邀他作画, 他从来不答应,却甘愿执笔为这些农人做配图。我问你, 你画画是为了什么?”卓子丰道。

江朋挠挠头, 画画么?不就是君子六艺之一,不论寒门还是世家,都是郎君的必修课嘛?

“画, 于我等是闲情,于这些农人, 却可以帮助他们领悟更好的耕种之法,提高产量,填饱肚子。顾郎的画笔也不是为闲情而起,却是为了苍生呐。”卓子丰仰头,某种豪情于心底油然而生。

苍生。

江朋瞳孔缩了缩,不由下意识为这样广大的词而毛孔竖立。

可很快,他又茫然地想:今日执笔是为了农户,往日给孟娘子画扇面,不是为了闲情?

谷仓的耕种探讨一直持续到黄昏。

陆怀中邀请孟时等人留下吃饭,孟时客气地婉拒了,其他人陆续散去,走时还意犹未尽地夸赞着今天学到的耕种窍门。

顾迟秋放下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让蔡阿蛮将东西收拾好。

“今天辛苦妹夫了,如果没有你作画,我们还真的很难光靠语言就理解陆兄的话。”孟三郎道。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顾迟秋笑。

两人又闲聊几句家常,孟三郎便先走了。

蔡阿蛮收起了笔墨,正要收画,却被按住了手。

“作何?”也许是徒弟肖师,跟着顾迟秋日子久了,蔡阿蛮也学到了他的三分冷峻。

来人正是古礼,他跟蔡阿蛮认识,客气道:“蔡小师兄帮个忙,这幅画能不能给我拿走?顾郎的画技出神入化,我想好好学一学。”

虚龄才十岁的蔡阿蛮虽然比同龄人高,但总还是有点稚气在脸上的,被一个中年人叫小师兄实在有点怪异。

“这个要问我师父。”蔡阿蛮道,抢在古礼动手前,把顾迟秋的画作抽走,折叠起来。

“哎哎哎,不要折不要折,这怎么能折呢?”古礼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