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蜷蜷吃掉了两块豆饼,将剩下那一块放回挎包,留着饿了再吃。他现在反正没事,新垃圾也没有送到,不是工作时间,便抱来几样以前捡到的那些宝贝,一样样展示给褚涯看。

“这个杯子被压扁了,但是它好看,要看这边。你知道这上面是什么吗?是鱼。你见过鱼没有?我在动画片里见过的,它,它没有手和脚,可能脚扭了,就像你一样,只在水里扑腾……这是海,海就是很多很多的水,要很多盆水才能装一个海……”

沈蜷蜷介绍完杯子,放在地上,准备去拿下一个。屋内有着短暂的安静,他却听到褚涯像是在说话,发出很轻的呢喃声。

沈蜷蜷猛地转头,看见褚涯满脸痛苦地闭着眼,脑袋左右辗转。

“你醒了吗?”

沈蜷蜷将耳朵贴到褚涯嘴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听见了妈妈两个字。

他慢慢抬起头,愣怔地看着褚涯,看见两颗晶莹的泪水悬在他眼角,再倏地滚落,淌进了鬓发里。

“爸爸……妈妈……”褚涯的眼泪不断涌出,声音含混不清,夹杂着断续的抽泣声。

沈蜷蜷知道自己生下来才几个月,他的爸爸妈妈就死了,别人将他送去了天使福利院。

一名老管理曾对他比划:“你抱来时就只有这么一点,比筷子长不了多少。你的名字还是我给你取的,我看你裹着一张小毛毯,蜷成一团,全身冻成了乌青色,连哭声都没有,干脆就叫沈蜷蜷吧。”

“为什么不叫肉蜷蜷,糖蜷蜷,包子蜷蜷呢?”

老管理道:“前一个登记的小孩姓沈,我也懒得去想,干脆你也跟着姓沈算了。”

沈蜷蜷有些不满:“那给我取名的时候为什么不问问我呢?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想叫很厉害的名字,叫陈宝龙,也可以叫王柱生他哥。要是不行的话,叫王柱生也可以呀。”

他不喜欢王柱生,觉得这个名字也不厉害,但这个名字代表着会有一个不讲道理,很凶,但是很爱护他的哥哥。

沈蜷蜷从没见过爸爸妈妈是怎样的,只见过哥哥是怎样的,所以爸爸妈妈对他来只是个称谓,远没有哥哥这样让他满怀憧憬。

但院里新来的那些小孩会哭,哭到嗓子沙哑,只闹着要妈妈爸爸。他有些担心褚涯也会一直哭,哭到声音嘶哑,哭到眼睛肿成一条缝,便有些无措地去摸他的手。

他的手刚搭上褚涯的手背,就被反手一把抓住。

褚涯掌心滚烫,明明昏迷着,却将沈蜷蜷的手握得很紧,力气也很大。沈蜷蜷被捏得疼,挣动着想将手抽出来,褚涯却将他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胸口。

“妈妈……妈妈……”

褚涯嘴皮干裂起壳,断续的哭声里带着脆弱和稚子的依恋。他此时和沈蜷蜷记忆里的那个人很不一样,不是那个随时抬着下巴,穿着笔挺大衣,大衣的每一个棱角都很锋利的少年。

他只是个刚进入福利院,吵着闹着要爸爸妈妈的新小孩。

沈蜷蜷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眼睛迅速蓄起水光,他抽噎着用另一只手去擦褚涯的泪水:“你别哭了,你别哭。”

“妈妈……痛……”褚涯侧头在他手里蹭了蹭。

沈蜷蜷流着泪道:“你会不会认错人了?我可能,可能不是你妈妈。你别哭了,你刚吃了药,马上就会不痛了。”

沈蜷蜷抱着褚涯脑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得比他都要伤心,待到褚涯逐渐平静后,他还在吭吭地哭个不停。

直到他感觉怀里的脑袋滚烫,像是抱着一个刚担进食堂的大山薯,这才发现褚涯烧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林多指经常发烧,除了吃药以外,他们16号宿舍的小孩会在管理吩咐下,用冷水毛巾给他降温。

沈蜷蜷也要给褚涯降温。

他原本就不爱洗脸,所以平常绝不会去捡毛巾那种令他不喜的物品,满屋找来找去,最后还是摘下了绕在脖子上的领带。

这排铁皮屋背后倒是有根水管,但不知道有没有水,那生锈的龙头他也拧不开。

沈蜷蜷四处转悠,垫着脚看,发现那些金属块的凹陷里积了不少水。方方正正的金属块重叠得很高,但也有不少零散的,他踩着水泥砖,尽量伸长手,将领带在那些小水洼里浸湿,再跑回铁皮屋。

冰冷的领带贴上褚涯额头,很快又变得温热,沈蜷蜷只能一次次拿着领带跑出去,爬上水泥砖,将它重新浸得冰凉后再回来。

他就这样来回奔波,两只被冷水沾湿的手冻得通红,便将领带搭上褚涯额头后,伸手贴在他白皙的光裸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