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日子过得太舒心,隔壁临近衙门的官员终于看不下去了,向皇帝提出了另一项重大的事宜“重修法典”。修法的事情本该早日搬上日程, 但在太子姬赤华主持修书完成大周礼后,接二连三的麻烦延后了这桩更大的麻烦事。而今人人都盯着户部即将出炉的税改,纷争无数, 皇帝也终于打算分出部分官员来重修法典。

真正让刑部繁忙起来的,正是皇帝下达的重修法典的诏书。姬无拂原先看太子姬赤华主持修礼时, 整日就是在礼部衙门里坐镇,听听官员们辩论,以为这也是一桩清闲差事,等真落到自己手里, 才明白其中的艰难。

当胥吏第七次来向秦王确认某一处的律令格式时,秦王脸上很难再见到往日的轻松和惬意:“我记得这不是前日里才来问过, 照着之前的样子不行吗?”

胥吏相当为难:“秦王,诸司格式之文各有不同,平日里也就罢了,既是修法的大事,这上头差了一丁点,落到不同的人眼里可以是截然不同的含义,天长日久之后相差可就大了。”

姬无拂接过胥吏抄录的书卷,打开仔细研读两遍,果真有歧义,闭了闭眼,满心满眼的生无可恋:“这种东西也用来问,不该早两百年就统一律法格式了吗?这么多年难道只有你看了不顺心,前面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蠢死算了。”

各地方记载案件具体内容的书面格式以及有司官员断案时各有习惯,在这个没有标点符号的时期,几个字句的挪动和误读,很可能就造成流放一千里和三千里的差距,甚至一不留心就是生死之别。

胥吏习惯了秦王嘴上胡咧咧的,小心问:“那这个怎么处理?”

姬无拂翻了个白眼:“你没看下头的署名吗,这是大理寺丞某氏办的案子,他现在调到御史台去了,你去过问一遍,问清楚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就好了?实在不成,再问孟刑部。”胥吏缩着脖子,小跑着离开姬无拂视线范围,出门直奔御史台。

使唤走了胥吏,姬无拂推开纸张,提笔沾墨将推广律令格式的建议写成奏疏,预备晚些时候上表皇帝。

人一旦多了工作,心情就不会好。

姬无拂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她宽和的好脾气正在随着桌案上日益叠高的文书愈发暴躁,尤其下衙前后送来的急事,好不容易熬到下衙,再送点什么东西来,她能气得把胥吏啃了。

对于秦王日益剧增的暴脾气,刑部官吏明里暗里地向孟予说过,都知道孟予从前做过秦王的乳母,能在秦王面前说得上话。孟予听了往往付之一笑:“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政务是没有尽头的,只有秦王会日益麻木。麻木之下,歪主意一茬接着一茬,没两天姬无拂就领了梦湖来帮自己代笔,只用张嘴吩咐,省了笔下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