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若木眼中浮起笑意:“观景是此行目的,躲不开的。来时我问过司天台冬官,明日大雪,后日是归期,今日不看可就没机会了。”

于是一人伸出一只手去,拉开面前的窗门,任由寒风扑朔眼睑。

银装素裹的都城,漫无边际的风雪,以及比雪花微小、却在雪花下艰难活动的人群。

阿四极目远眺,贪婪地要将所有美景映入眼帘,反反复复地品味每一刻都在变化的大自然。

将将看够了,阿四开始在这幅千里雪景图中寻找熟悉的所在,鼎都、皇城、王府、东市、曲江池……农庄。

农庄之中有足够庄人安居乐业的土地、种子、收入和皇子的庇佑。因此阿四从未忧心过农庄的未来,她知道,农庄会是一片她亲手打造的净土,为人所钦羡。

本该如此。

农庄外灰扑扑的、堆积着的,是什么?

阿四人生中首次暗恨自己的视力过分出众,如果她所拥有的只是寻常人的眼睛,就不会发觉农庄外堆叠的暗色与被踩踏后的皑皑白雪的不同。

地府的馈赠总是如此,来自地府礼物庇护鬼人不堕落,要她清醒地活着。于是,她用来自地府的双眼,窥探见皑皑白雪中的累累白骨。

农庄安乐,庄外何其惨烈。

死因,是冻饿致死?是被人食尽?

留在农庄外,是望见净地的袅袅炊烟,还是嗅到明火烹汤的香气?

亦或者,阿四此刻当庆幸,在农庄留下了见识广博的主事人,没有向困饿到了极点的人施与善心。饿到极致的人,就要化作野兽,啃食一切了。

如若不能啃食食物,就要啃食他人,甚至啃食自己。

那遍地的阴影,是人的足迹,还是人干枯的血液?

此时,阿四又恨看的不够清楚,以至于她心底这般惶惑。

这到底是谁的过错?

“嘭!”窗门伴随重重的声响合拢,将雪与血一并关在外。

阿四迟缓地、一丝一毫地收回视线,也收束发散的思绪,艰难地转头看姬若木。却发现,姬若木正担忧地回望,僵硬的手臂下长姊的手臂正搀扶着她,也是这双手合上了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