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 主家也不是没做过。”农人言语间有些遗憾,“主家也帮临近的农户看过田, 除了主家自己伺候的田地,其它的田地也得什么地种什么种子,千百种方法也斗不过天时地利。”

“这已经是很好了。”阿四赞叹,“遵循天理, 自然能得天利,不说加倍增产, 便是一两成也是极好的。杨娘子有陶公之法,不吝教人,已经是大德之家了。”

农人很乐意见到有人夸赞杨家主,越说越来劲儿:“是啊,主家无论亲朋好友邻里远亲一概帮衬,附近州县凡是上门求教的,从没有被拒绝的。”

回想去年,这家也是最早来阿四这儿买棉籽回去自己试着种的人。当时以为对方是普通的商户,后来老裴相顺手查过,来和阿四说了一嘴,阿四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

农庄管事是说过附近的杨家有一个依靠经营田地产业起家的能人,只是阿四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也就机会见面。阿四自信布庄的技术先人一步,何必向外求助。现在看来,杨娘子名不虚行。

阿四诚恳道:“要是有机会,一定要上门拜访的。”

农人说:“最近是不行的,主家嫌手里的棉籽品相不够好,培育又耗费时间、赶不来及,所以往益州去寻棉了。”

有谚语称:扬一益二,是说天下繁华之所,扬州第一而益州次之。姬晏平身上有个益州刺史的虚职,她也是在益州推广棉花,益州富庶,愿意尝试种棉的人也多,各方面的进展确实要比阿四手下的布庄农庄好得多。布庄常年耗费的棉花,本来就是益州运送来的,比起农庄产出,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儿。

再这样下去,或许益州有朝一日能超过扬州,勇占第一富。

阿四略带遗憾地和农人告别,留下定金来日取棉。回农庄路上,她说起扬州与益州:“为何是这两处最富庶?难道鼎都不是最富裕的所在吗?”照理说,天子脚下,该有着最便利的条件才对。

织女笑容浅淡:“论起富贵,当然是鼎都最贵。单单论富,则是扬州,那儿富商巨贾云集,最是热闹。而鼎都要顾及安全,各样规矩严明,宵禁严格,庶民也难以在城中长久逗留。”

百官不得出入东西市,胡商无需赋税,百姓的住所又远离东西市,早出晚归也只敢停留片刻,生怕赶不上在宵禁前归家。鼎都的东西齐全、稀有、昂贵,却难以让百姓生活安乐。

鼎都有天子在,有堆堆叠叠的王公贵族,庶民不多且不富,也就称不上富庶了。

阿四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接下来几天,棉花陆陆续续地拉入农庄,农人熟能生巧,织出的棉布愈发精美。阿四日日坐在简陋的木棚下和大小商贩商讨价格,从抹不开脸的好声好气,到怒目而视、嘶声力竭。

实打实的交际最磨砺人,短短数日,阿四脱胎换骨。最实用的一招是:一掌劈开桌案吓人一跳,这时候商人往往比较好说话,然后迅速定下价格。

桌案坏的速度太快,木匠已经懒得好好修了,随手把断开的木腿随便接上,让人抬回去接受下一次劈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