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一板一眼地问阿四有何不明白的地方?

阿四道:“我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似乎都不大重视科举。”科举考场的公平也好,入场的资格也好,总是显得马马虎虎的。这可是朝廷取士的重要途径,甚至阿四从前只知道这个。

学士遂问:“大周上下共有两万左右的大小官员,公主可知道其中有多少是科举出身的?”

阿四回想身边见过的官员,随便猜个数字:“八千?”

“三千。”学士眼中是阿四不懂的深沉,“这还只是官员,没有算上胥吏。要是把胥吏也包含在内,科举出身的官吏不足百一。”

这倒是阿四闻所未闻的,她追问:“那更多的人来自哪里?”

学士很难不笑,她和阿四对视。片刻后,阿四“啊”一声,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弘文馆本身就是一个不用参加科举就能入仕的途径,再有的恩荫出仕、权贵举荐……更多的时候财富和权力只流传在血脉之中,极少数逆袭的人才,正因人数稀少才被大肆宣扬。

科举固然是一条通天大道,但对于更多的凡人来说,更像是一个传说,是望梅止渴中的青梅。

曹操虚构的青梅安抚了口渴躁动的士兵,一步登天的科举也能给天下不安于室的读书人幻想。也正因此,维持科举的另一重要原因就是,科举能带来社会稳定。不期然的,阿四想到了爱情,自古以来爱情在很多时候都扮演了“不安定的因素”,实际上也只是一种幻想。

以此类推,各种各样的信仰也是如此,总归是给人一个逃避现实的去处,安抚人心,维持现状。

还是那句话,非科举出身不为相,仅仅在“相”级的官员选任中,科举出身会占优势。

阿四有些失落,轻轻合拢手里攒紧的书册,似叹似惋:“我总觉得科举这事是很要紧的,若是连这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真难想象人间会有多么动荡。”

学士微笑着翻开书页:“公主年方八岁,不必杞人忧天,这书还是要读的。”

阿四一鼓作气往桌案上扑,侧脸压在书上耍无赖:“再聊一会儿嘛,先生是科举的,还是应召?应当是寒门人吧?”

“这都不是公主不读书的理由啊,大学士交代了,今日的文章是必须写完的。”学士温声细语,但毫不动摇,“一句句写,慢慢地看,很快就能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