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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渊霎时一怔。

伯景郁不再言语,沉默地继续朝前走去,庭渊也艰难地爬起身来,兀自朝房间而去。

回廊中又灌进风,飞雪迷了眼,冬夜最是难熬,寒气能无孔不入地渗进人骨头缝里去。

背道而驰之间,二人均没有再回头。

“吱呀。”

房门豁然开了,灌进半屋寒风,吹得烛火乱晃。

米酒慌忙迎上去,他候了几个时辰,总算将自家主子盼了回来。

“早该回来了,主子,您——”米酒话突然哽在喉咙里,庭渊脖颈上浮现的几道狰狞指印叫他霎时慌了神,“这是怎么了?”

庭渊冷哼一声,将那沾满融化雪水的狐裘往米酒怀里一塞,烦躁道:“被狗咬了。”

米酒把嘴闭上了。

庭渊久不再出声,这房间里一时没人说话,银丝碳也安静燃烧着,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屋里合该是很暖和的,可庭渊的指尖迟迟没有血色回涌。

米酒静静立在他身侧。良久,他叹口气,道:“主子,我去为您打盆热水来。”

“你跟着我多久了?”庭渊忽然开口,将苍白修长的手指伸到炭盆上方,说,“好些年了吧。”

“十二年了,主子。”米酒回头,“自打当年您将我和米糖救下来,我和妹妹从未离开过您和大公子。”

“不是我救的,是大哥要我救的。你们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也合该是他,不应是我。”庭渊死死看着他,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通,他全身上下都凉得可怕,心底也惊疑不定:追踪布侬达的风声怎么会到了赵修齐那里——以他的年纪,分明不可能参与进当年之事。

他虽早查到当年夜袭一事背后还有人操盘入局,可这些年来布侬达口风太严,他前些日子将人逼入绝境方才探真切了,这血仇一定得报。

但他手下的探子都是死士,若不是内部消息走漏,赵修齐是从何时盯上的自己?他究竟知道了多少?隆安帝眼下起疑了吗?大哥远在宁州,如今可还能安全吗?

庭渊脑袋混沌,今日之事桩桩件件,木锤一般敲打着他。他起身狠狠握住了米酒的肩,又烦又躁地恶狠狠道:“你马上回一趟宁州,消息务必亲自传到大哥手上,半分差池也不能有!若是大哥出事,我要你提头来见!”

米酒领命,当即就要走,走前踌躇一瞬,还是嘱咐道:“府内并不太平,主子这几日多加小心。”

“用不着你操心!”庭渊压不住怒火,抬脚要踹他,米酒赶紧阖上门,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寂寥的房里,终于只剩下庭渊一人,他手脚都发凉,火气躁意连带着久违的恐惧一同压垮了他,他背靠着门一点点滑下来,被伯景郁掐过的脖颈红得可怖,后知后觉地愈发喘不上气来,寒气顺着门缝挤进来,额上出的汗都被吹得透凉。

庭渊只觉得耳侧嗡鸣眼前昏花,在烛火明灭不定的光影中,仿佛又回到十三年前的夏天。

岭南夏日往往闷热,牢房里爬满密密匝匝的虫蚁,浓厚的血腥味灌了满肺——这血不是他的,是庭鸿被齐膝砍断的双腿截口处喷溅出的,淌得遍地殷红。

活人怎么能流这样多的血呢?

一个声音不急不躁地响在他的耳边,他再熟悉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