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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渊心下烦闷,呵出一口热气,朝伯景郁方向再逼近两步,开口不耐问:“有什么事?”

伯景郁迎着他的眼睛,首次在此人脸上捕捉到完全褪去戏谑的神色。

他朝庭渊身后瞥一眼,只问:“这马哪儿来的?”

“一匹马也要管?”庭渊今日没力气同他废话,用脚尖碾实了足下积雪,嗤笑一声,“我看伯将军未免操心得太多了些。”

“府上没有这样的好马,”伯景郁的目光死死咬着他,不肯轻易放过,“你今日出府骑的也并非这一匹——哪儿得来的?”

庭渊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微眯了眼:“同人打赌赢来的。”

“庭渊,”伯景郁朝前走一步,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他比庭渊高出半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就这般喜欢同人打赌吗?”

“过去拿人性命作赌,今日赢了这样好一匹马,又下了什么注?”

“云野,”庭渊被他这么一逼,突然微扬起下巴,十分挑衅地笑了,说话间吐息几乎漫漶到伯景郁脸上,“我惜命啊。”

清冷澄澈的月华加深了这个笑。

庭渊没理伯景郁的问题,似是自言自语般继续说:“我的命就这一条,总不可能拱手奉予他人。”

“那你就将至亲的性命放上赌桌吗?”伯景郁咬牙切齿,几乎快把每个字嚼碎了,“他是你亲弟弟!”

“那又如何?”庭渊丝毫不惧,甚至再凑前一步,几乎附在伯景郁耳边,情人一般低声呢喃道,“我惜他的命,便能换来他人惜我的命吗?我在意自己的生死,何错之有?”

他一字一句道:“就连你,不也只忧虑心上人的生死安危么。”

朔风猛地灌进回廊,雪粒扬到二人发间面上,伯景郁胳膊抬到一半,便被庭渊狠狠摁住,庭渊问:“怎么,不愿承认吗?”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世人皆如此。”庭渊冲他一笑,眼下小痣明晃晃地窜到他眼底,落下的每个字都蓄着尾小勾子,轻轻颤着拖长了。

“云野,你也不例外。”

伯景郁猛然发力,庭渊也不甘示弱,短匕飞速出了袖,直直抵到伯景郁胸口,却被伯景郁攥着手腕拧翻在地。

从太仆寺回来几日后,煊都终于放晴,庭渊的病也好得七七八八,期间伯景郁除托奇宏送了几次药外,并未亲自前来探望。

“疾”倒是探头探脑来过几回,皆被庭渊用弹弓打出去了,气得盘旋院中唳了半晌,方才愤懑不平地冲入了铅灰色的天穹。

庭渊心知伯景郁这回生着大气,懒得自讨无趣,捡着这好天气奔马出城,直向北长亭外马场而去了。

一路蹄踏雪浪,堪堪停在云松山脚下。

庭渊方才勒了马,便有一行人匆匆迎上来,下饺子一般挨个跪倒在地,为首的那个一咏三叹道:“恭迎少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