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元勰心中一松,还好,君泽的杀意并没有针对所有人,他还是有理智的。

于是他立刻道:“准备车驾。”

太极宫这地方,按理是不许有马车的,就算是皇帝,在宫中也多是坐舆,不过事急从权,也没功夫为这些小事计较。

元勰叫来车驾,他本是温柔知事之人,没有耍什么花招,车驾并不是天子六驾,而是两驾的普通马,马车也只是宽敞,没什么显眼的装饰。

萧君泽看了一眼元恪。

这位先前还桀骜不驯,叫嚣着要将南国之主留下的年轻皇帝已经十分乖巧地抢先上了马车,还自觉得地在上车时把车帘用力扯下,证明这里边没有埋伏。

萧君泽跟着上了车驾,再然后,上来的是元勰。

“你下去。”萧君泽冷淡道。

“这,”元勰看着面色苍白的元恪,苦笑道,“那,谁来给你驾车呢?总不能是你吧?”

萧君泽看了一眼元恪。

元恪抿了抿嘴,已经主动地的坐到驭者的位置,拿起马鞭,深吸一口气,驱车前进。

浓重的悔意在他心间蔓延。

他的父皇看人真准。

冯诞、元勰,都是肱骨之臣,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和君泽关系那么亲密,但在两国的大是大非上,却是没有一个违背父亲的选择。禁军统领于烈也是他交给自己心腹,能托付性命安危之人。

他们,都会是自己江山的柱石,却因为他的一时任性,在这一瞬间,不仅折损了两人,还让君泽和北朝,彻底决裂。

就因为这一时任性,他的性命捏于人手,不仅亲手烧毁了父亲的圣体,还要为人驱使。

明明,只要放君泽走,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甚至,还能在南北两朝的合作里的想些办法,谋取些利益。

他却偏偏想要由得性子来!

难怪,父皇常说,这天子是世间最不该任性的人物。

越想越是懊悔,他连挥鞭手也变得机械起来。

然而,随着马车驶出宫门,更加让他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走上宽敞的铜驼街,周围的宫人、侍者,还有围观宫城大火的官吏、平民们,都聚集在大街道周围。

他们窃窃私语,洛阳城中,他随父亲祭祀游街数次,认识他的人不少。

那些私下的议论,虽然听不清楚,但却似乎都在惊讶着,是谁有资格,让一国之君驾车而行。

以及,这皇帝驾车,又要去哪呢?

那些听不清的言语,那些的微弱光芒里的人影,让元恪恨不得甩掉马鞭,一死了之算了。

但强烈的求生欲终是占了上风,他随后一想,若是在大街上被当众打死,岂不更加难看,要死,也至少不要如此众目睽睽,还是再坚持一会吧……

他用心安慰自己,当年越王勾践给夫差当了三年马夫,也卧薪尝胆三年——他不求能如勾践那样能十年生育、十年教训,后一举灭吴,只求能不要死得那么难看,倒足矣了。

在这样的煎熬里,元勰到底还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因为很快便要进入小街,去向元勰的王府,需要开路,将无关之人驱离。

终于,在转过两个街角后,便到了元勰的府上。

……

没有那么多的叙旧,萧君泽让元勰把当初他送的箱子,拿出来,送到府上的戏台边。

巨大的箱子打开,沉重的布幅被元恪咬着牙拖出。

用桐油反复刷过的布帛放在室外,开口处被放油桶,用支架支起,元恪已经累得出了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