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错,”萧君泽微笑道,“南征粮草、大多依赖淮河之地,可这些年南北之战,大多在淮河南北,淮北之地凋敝无比,以至于征发粮草,十分不易,需要大量从黄河以北调拨,但若是……”

“若是能将白沟、易水、清河、白沟、鸿沟连接,”拓拔宏当然看出其中潜力,“就能将河北粮草一路送到淮河之地,征发民夫也更少,若草原有变,幽州之地,也更易支援……”

萧君泽点头:“正是如此,我见陛下心急南下,只是南方如今还算平稳,朝中又有汉臣与代臣争端不断,不如将他们注意转移,放在此事之上,如何?”

拓拔宏凝视着这张地图,深深吸了一口气:“君泽,你这计划,包藏祸心啊。”

修这条运河,极其耗费国力,如若修筑,三五年时间,他都没办法南下了。

萧君泽微微一笑:“仁心祸心,都在陛下一念之间,不是么?”

“那,如此,又对君泽你有何益?”

“为了打破世家贵族的庄园经济……”萧君泽说到这,顿了顿,解释道,“经济,便是经世济民之物。衣食住行,皆为经济。朝廷上下,世家门阀,膏田满野,奴婢千群。需要时,庄园中有良田美眷、部曲千百,自给自足,不需要他人便可安稳过活,这就是庄园经济。”

拓拔宏听得十分认真,但也有疑惑:“这庄园世族,难道不是古之如此么?”

“自然不是,”萧君泽随口给他讲了周朝时的井田制,又感慨道,“至两晋时,天下战乱,汉人结族自保,更是让庄园之制坚固无比。”

“那,这与治国又有何关系?”拓拔宏询问道,“世家大族,也要交税征丁,我朝立三长之后,更是朝廷丁赋之源,朕欲让鲜卑世族也全数如此,为何反而要说破之?”

萧君泽凝视着他,四目相对间,他看到皇帝眼中的凝重,缓缓道:“因为,世家大族,与王不容。”

拓拔宏忍不住抚掌赞之:“君泽啊,朕最喜欢的,便是你这敢说敢言。”

萧君泽微微思索,还是继续道:“陛下,臣说的与王不容,并非是晋朝王氏谢氏那般,权势大后,操控朝廷那种与王不容。”

拓拔宏蹙眉道:“还能如何不容?”

萧君泽缓缓道:“陛下,世族兼并土地后,会不会隐瞒土地,虚报税赋,逃避徭役?”

拓拔宏沉默数息后,缓缓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此事,无论前朝今朝,皆难避免,只要缴足朝廷所需,朕也不会深究。否则,必然重罚。”

萧君泽轻声道:“正是如此,人心险恶,当他们想逃避徭役、丁税,又要将足够的钱粮交出,那么,他们会怎么做?”

拓拔宏捏紧了书案一角,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他们会将压榨庶民,将税赋转驾于普通庶民丁户……”

“不仅如此,”萧君泽在他耳边低声道,“他们的转驾越多,便越会让那些庶民无力供给,只能卖地、卖身以偿,如此,富者越富,田连阡陌,贫者越贫,无立锥之地……”

“最后,朝廷的钱粮无继,大军颓败,”他的声音缓缓提高,“这种改变,不会是疾风骤雨,而是像病入膏肓,一点点,将王朝血肉吸干,最后……”

他刻意顿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拓拔宏却是捏紧了桌角,手上绽出一根根青筋,闭上眼睛,用力道:“最后,便是汉末那般,天下间,群雄并起,送走前朝,争战过后,又是一个王朝……”

“正是如此!”萧君泽鼓了一掌,“我称这为土地兼并、王朝岁数。”

拓拔宏沉默,用了好久好久,才从这理论中挣脱出来,他睁开眼,吸了一口气:“君泽,以你看来,我大魏,离你所说的,还有多少时日?”

“这我还是不说了,”萧君泽又不傻,“但必是在国主寿尽之后许久,陛下不必心急。”

拓拔宏这才松开手,他先是告诫自己王朝本有岁数,不要被乱了心神,随后才道:“那么,与你所言之‘运河’,又有何干?要如何打碎?”

“我发现此事后,便日思夜想,要如何破解,”萧君泽道,“所得之解,是以世人逐利之心!”

“何解?”

“世家大族中,有大量存粮,以运河通南北,运输容易,粮价必然大减,土地之利便减少,能兴商业,便是有庶民无地可耕,也能入城为商人做活,不必成为佃农,大族若有地无人,则必会放缓兼并土地……”萧君泽给他画起大饼。

他想发展工商业,就要打碎占北魏主力的庄园经济。

但这些天他发现,庄园经济太稳固了,如今世家大族们对奴仆的地租差不多是六成,也就是说,占一亩地,每年都有六成的纯回报,这种投资回报率时间长,但回报率高,最重要的是风险低,导致汉人也好,胡人也罢,人们一但有钱,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购地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