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大尧开国已经将近两百年,这期间其实不乏明君,但也不少昏庸无道之人,不过自古历朝历代都是这样,只是大尧近几代君主却是一代不如一代,这是事实,至高无上的位置坐久了仿佛当真他们是天之子了,爱民如子的思想越来越远,倒是骄奢淫、逸这一套一代比一代更严重,年轻一辈或许不知道,先皇就最是昏庸的一个。

一代一代,九子夺嫡的戏码不断的上演着,各种腌手段,血腥的,恶毒的,阴狠的……但凡能得到那个位置他们都不择手段,欲望之下谁管你什么天家威严,管什么百姓死活,就是父子亲情,兄弟手足,母子深情……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随意拿来利用和无情抛弃的,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点都不假。

先皇三十五岁登基,可在位紧紧十年就暴毙了,而先皇在位这十年,骄奢淫逸,随口一句建行宫避暑便劳民伤财,大动干戈,他想去江南游玩,便大兴土木挖水渠,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带给大尧百姓的是如何的千疮百孔,闻淮卿那时候才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可当时他便冒出大逆不道的想法来,只觉大尧在走向末路,李家的江山被这么作下去迟早要完。

可先皇只在位十年就暴毙了,那时的先皇正值壮年,突然暴毙,京城一片混乱,但,皇上站了出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亮出獠牙,以极快的速度收揽世家,而后靠着萧家和温家迅速坐上了龙椅,并且在那之前将前大皇子一家血洗了个干净。

闻淮卿至今任然记得大皇子一家被血洗的那一夜,血流成河,整个京城都弥漫在一股血腥压抑之下,那冲天的气氛笼罩着京城久久不散,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当时闻淮卿就明白了,皇上比起先皇更狠,更冷血,更残暴更无情,他们皇家的人仿佛都天生冷血,没有感情可言,权势意味着一切。

皇上登基几年之后,他那些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或者犯错被罚守陵,或者被贬偏远封地,总之,他的血亲们一个一个都在各种理由之下在他身边慢慢消失,直到他的皇位逐渐稳固,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

当然,孙岐山的投效给了皇上很大的助力,二十万孙家军驻守西南,孙岐山不仅灭掉了祸乱的匡义军,更守住了大尧的西南边陲线,而更重要的是,他也给了皇上坐稳龙椅的底气,可终究这皇室是烂透了啊,从根上就烂了。

皇上刚刚登基那几年,为了稳固江山倒也做过一些利民利国之事,然而终究亡羊补牢,且也没坚持多久,这些年皇上比之先皇可以说是变本加厉,且随着皇上年老,他的疑心病也是越来越重,即便是闻淮卿每每也总是小心谨慎,指不定哪天闻家就会举家覆灭。

至于这两年,新一代的角逐又开始了,皇子们明争暗斗,那没能活下来的三皇子就是个例子,实际上皇宫里更多的是没有机会出生的孩子,能顺利出生都已经算是幸运,今年更甚了,几位争得越发明目张胆了,别说闻淮卿本就不想参与这种权利争斗之中,说句大逆不道的,上一代好歹有个大皇子让大尧有点指望,可这一代的皇子却没一个成器的,都是一群废物,但那些个皇家的恶劣基因他们是一样不少。

闻淮卿因此更加厌烦,仿佛他们在饿狗抢屎,有什么好抢的呢?

当然从小饱读诗书的闻淮卿不可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只是双眼税利的盯着孙子柏道,“你想说什么?”

孙子柏一笑,“我先问外公一个问题啊。”

“你说。”

“如果我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外公不会打我吧?”

闻淮卿的眉头狠狠一跳,总觉得孙子柏说的可能不是简单的大逆不道的话,可能是那种他听了能要他老命的话,于是他立马谨慎道。

“倒也不是非说不可,你可以不说,我不问便是。”

“外公,”孙子柏哭笑不得,不过他立马无赖道,“既然外公已经开了口,作为外孙便无论如何也要为你解答了。”

“大可不必。”

“要的要的。”

……

“你到底说不说?”

几个来回之后闻淮卿刚刚提到嗓子眼的那点子氛围都被他搞没了,闻淮卿有些气急败坏,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见外公不再紧张戒备,似是做好了准备,孙子柏这才收敛神色继续道。

“外公,皇室早就烂透了,从里到外泛着腐臭的味道,早在三十年前李家皇室就烂了,早在三十年前,李家就该亡了。”

虽然知道这小子没好话,可孙子柏一出口还是惊得闻淮卿一口老血差点没把自己憋死,他的脸一瞬间又惊又愕,身体也下意识紧绷,没办法,这种忠君思想是刻在骨子里的。

“你,你小子……可真敢说啊。”

孙子柏见他神色缓和才继续道,“事实虽然扎心,但事实就是事实。”

这一次闻淮卿抿着唇没有否认,孙子柏却继续用更大逆不道的语言,将李永裕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摆在闻淮卿面前,其实这些闻淮卿反而比孙子柏更清楚,但孙子柏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给闻淮卿展示。

他给他说百姓们一家几口人一年的收入,说权贵们随便一口漱口水的金贵,他给他说百姓辛苦一年却还是有大半年在饿肚子,说一斤粮食可以养活几个人,说边疆将士如何用干辣椒来抗冻,说什么野菜最有饱腹感,他给他讲野菜团子吃到嘴里是什么味道,讲哪种树皮吃完会拉肚子。

他又讲权贵一个眼神能让多少人死得悄无声息,朝廷的一个决定会让多少百姓几辈子都压得喘不上一口气,他讲一个昏庸的决策者会给整个时代带来怎样严重的影响……

孙子柏讲得很平静,闻淮卿却听得越来越紧绷,直至后来他浑身发凉再也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