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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天下谁人不知,孤竹国墨卿是周王眼前的大红人,得罪谁也不该得罪他。

“你!”虢公鼓胡子飞翘,两眼圆瞪,只刹那,眸子滴溜一转,冷笑道,“听晋侯言下之意,莫不是要将墨大人与堂下伶人相提并论?”

“你!虢公何必故意曲解!”晋侯拍案而起。

“是你寸步不让……”

趁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姒云不动声色抬起头,视线如狸猫无声走过光洁平整的堂下,循纹理分明的玉阶寸寸向上,直至周王右首,一张专门置下的花梨木几后方。

素袍、敝膝、窄腰、宽肩。本是高挑的身量,只背有些弯、肩有些颓。乍眼望去,这位放眼大周上下,声望皆无人能及的墨卿士似乎平平无奇。

姒云不动声色,视线继续寸寸上移。

一张无悲无喜的白色面具徐徐映入眼帘——除却音调,旁人得窥不见面具之后分毫。

周王可曾见过面具之后?

脑中刚刚浮出如是想法,面具之后古井无波般的瞳仁微微一转。四目相触,姒云错觉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心跳倏而错拍。

这双眼睛!

午夜梦回常相见,目成心许几多时,她如何会认错他的眼睛?

她双眸圆瞠,不自觉放轻呼吸。

可眼前这人,除却身量与眼睛,与他还有何处相似?

顾不得内里乱了秩序的心跳,她下意识错开目光,眉心紧拧,闭上双目,徐徐吁出一口气。

本是为平缓心跳,奈何心跳不受控制,反而愈发急促。浅眸微微一颤,她屏住呼吸,再次抬起头。

“罢了。”

没等她再次看清对方眸色,玉阶之上的周天子似为左右肱骨的喋喋不休失了耐性,冷冷扫了一眼堂下,又垂睨着姒云道:“云姑娘,蚊虫之害非你之过,是否有碍观瞻,朕与诸位大臣自有评断,你且揭面便是。”

堂下议论声骤歇,左右纷纷注目而来。

姒云敛下目光,少作沉吟,不紧不慢道:“民女遵命。”

再如何声名在外,周天子怎会在意一名伶人为难与否?从接下宴帖那日起,她已预料到此时此刻。

轻纱覆面只是第一步。

若是周王与传闻里一样礼贤下士,尊重她作为一名伶人的“揭面自由”,一缕面纱已然足够。

可若是实在躲不过去,她亦备有后招。

说来也巧,彼时她正漫步田间琢磨此事,心下迟疑是扮丑保险,还是让花娘子替她作张假面才叫稳妥,张疯子自身后窜出来,手里提着一串黄澄澄的果子,手舞足蹈道:“云娘,这沙棘果甚是清甜,快尝尝!”

没等她回神,一串沙棘果已被塞入口中。

不过片刻,她的脸上红肿一片,恰如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