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页

拂面而来的风倏忽染上几分料峭春寒,忖度良久,乌秦南垂下眼帘,一边自袖中取出另一封信,一边颔首道:“无月聪慧,今日之目标,正是刚回王城的周天子。”

“什么?!”手里的名帖倏而攥紧,姒云两眼浑圆,不敢相信道,“周天子?!”

谁人看不得天下太平,想引诸侯之乱?

天下大乱已一岁有余,而今周天子刚刚夺回镐京,谁人看不得他高坐明堂?要惹生灵涂炭?

“犬戎?还是淮夷?”姒云连连追问。

“并非外族。”乌秦南的目光愈发黯淡,面沉似水道,“说起来,那人还是无月的老朋友。”

“老朋友?”姒云一怔。

乌秦南轻一颔首,而后又举目远眺烟岚弥漫的西方,良久,徐徐道:“申国侯,姜恒。”

“申侯?”姒云猛地直起身。

熙熙春色倏而溃退,脑中如闻晴空惊雷,震得她思绪纷乱,理不出头绪来。

申侯要刺杀周携王?

此间进程虽不同于真实历史,诸人行事总有因由。

先前连同缯国与犬戎推翻幽王,还能说是为申后鸣不平,而今又要推翻余臣之治……此间并无宜臼的存在,换言之,开启东周的周平王从来没能出生。

幽王下无子嗣,他今日之举所图为何?莫不是想自己称王?

若是想自己称王,性子谨慎如他,刺杀周王这么大的事,又如何会假手于人?

“申侯亦会与宴。”

乌秦南的声音落入耳中,姒云后知后觉自己竟一不小心问出了声。

姒云心里的疑云不降反生。

“世局之动荡有他一份功劳,周王早知他有不臣之心,为何还会给他下帖,邀他与宴?”

“无月莫非忘了,新王纳墨卿之言,广开言路,礼贤下士。你我虽知晓内情,但不明真相的国人从来易受挑唆,民间大多以为幽王殁于昏庸无道,奸侫□□。至于新王对先王的态度,”他看向姒云,眼里噙着无奈,轻道,“无月以为,‘幽’之谥号,始于何人?”

姒云错觉心被人重重一揪。

她如何不知,先王的谥号从来都是由礼官议定,新王认可之后,才能公之于众。

譬如“厉”、“灵”、“炀”之恶,后世谁人不知?

而“幽”谥之恶,比之上述三谥有过之而无不及。

“壅遏不通”——言路不通、一意孤行——是为“幽”。

诸侯朝臣眼明心亮,怕是在知晓先王谥号之时,便已洞悉新君对先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