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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公鼓声色低沉,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褒国子民,自此之后不得不历经战乱,流离失所,乃至无家无国,如此境况可是夫人所求?”

若有晚风拂过窗棂,纸糊的窗子扑簌簌作响,姒云的心跟着一颤。

她有意无意不去追究、不曾细思的后果终究被人赤裸裸摊开在眼前,容不得她逃避。

“褒姒”是因褒国挡不住大周铁骑,为平周王怒火,不得已才出的下下策。后妃脱逃,该当何罪?

虽说她只是异世来的游魂,大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是来日蛰居避世逍遥地时,听见误闯其中的“武陵人”提起褒女误国,千里焦土连年战火皆因她一人而起,桃源村中人还能否泰然自若?

自始至终无甚表情的贴身侍婢姒洛,操持褒宫上下的木兰与木槿,不曾照面但终究血浓于水的大夫姒珦……若是都因她而身死魂消,她能否承受得住?

窗边花影扑簌簌摇颤,案头烛火愈烧愈旺。

几步之遥,虢公鼓看清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松动,眉心微微舒展:“夫人且记得,回去之后,劝大王一句,今日局面,非大王亲征不能解。”

今日局面?亲征?

姒云从一时的怔忪间陡然回过神,眸光忽闪。

周旋许久,虢公鼓终于切入了正题。

只是周王宫上下歌舞升平,并不曾听闻什么战事。

她若有所思,忖度片刻,抬眸朝虢公鼓道:“召公老当益壮,伯士正当壮龄,何时需要大王亲征?”

“夫人不知?”虢公执起水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眼里若有愕然,“听闻自晋封之日起,大王日日流连褒宫。此事与褒国有关,大王不曾告知夫人?”

事关褒国?

姒云脑中思绪飞转。

褒国位于周国以西,若说战事相关,难道说……“是犬戎?”

虢石父重重搁下水杯,眼底若有寒意一闪而过。

“大王初承大统之时,朝中动荡,不得不仰仗大宰皇父与晋侯才能安坐明堂。只不成想,自那之后,朝中上下竟以大宰马首是瞻,国之大事,先问大宰,后问大王……为于军中树立起威信,今岁开春之时,大王力排众议,任伯士为将,率宗周五师齐伐犬戎,谁知……”

老臣新君,历朝历代皆如是。

白虎像下,两鬓斑白的老将一声长叹,捻着胡须道:“伯士被犬戎所俘,迄今已半月有余。犬戎让人递话,要大王让城三座,良田万亩,黄金万两,才会放伯士还朝。”

若是置之不理,周王室颜面无存不说,“新君立威”将会变成一场彻彻底底的笑话,皇父之势愈发如日中天,周王想要夺权会越发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