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脸上笑意渐收,坐着岿然不动,朝她脸上看:“你让我这么喝?”

神容对上他黑漆漆的眼,忽又笑起来,说悄悄话般道:“堂堂团练使,怎能喝我喝过的水,我是打趣的。”说完手指在碗沿一抹,抹去唇印。

仿佛一切没发生过。

立在柜台那边的紫瑞问了句:“少主还要水吗?”

神容站起了身:“不了,走吧。”

山宗看着她人出去了,才撑刀起身,觉得她方才那举动简直是一出欲擒故纵。

以往夫妻半年,寥寥几次相见,还真没发现她有这么多花招。

一路至官舍,二人一在车中,一在马上,没再有过言语。

到了官舍大门前,神容下了车来,转头看了一眼,山宗坐在马上,是在马车后方跟了一路。

看到她看过去,他眼神沉沉地笑了一下,仿若识破了她的念头。

她转回头,心想硬茬一个。轻搓了搓手指,指尖还沾着自己的唇脂。

忽有几人快马而来,神容看了一眼,是大狱里见过的狱卒。

其中一个低低在山宗跟前禀报了几句,他便提缰振马,立即走了。

……

幽州大狱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柳鹤通就又闹了。

这次他是要自尽。

山宗快马而至时,他已被狱卒们泼水泼回来,奄奄一息地靠在刑房里。

但看到刑房大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他便立马回了魂,心急地往那头奔:“山大郎君!山大郎君!你救救我,我与你们山家有旧交啊,你岂能见死不救!”

他一连嚎了好几遍,整个刑房里都回荡着他不甘的哭嚎。

山宗就在那儿站着,看了看左右的刑具,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刑房四周通天窗,凛凛大风倒灌,比外面更干,久了还森冷。

等到柳鹤通已经在那儿再没声音嘶喊,只能哆嗦,山宗才开了口:“今日他是不是闹事了?”

狱卒一五一十报:“回山使,他当着刺史与那位贵女的面胡诌她是您夫人。”

山宗随手扔了刚拿起的一个铁钩:“按章办事,闹了两回,该用什么刑用什么刑,别叫人死了就行。”

狱卒应命。

柳鹤通已经傻眼了,好半天才又想起要干嚎:“我要翻案!我要呈书圣人!”

但山宗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刑房实在太过干冽,到了外面,狱卒立即给山宗端来一碗清水,请他用。

山宗端在手里,看了一眼,忽而就想到了那个碗口的唇印,低低一笑,一口饮尽,将碗抛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