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大理寺卿用外袍把这个奸佞按住,强行擦他身上的水。

一整件外袍顷刻就全湿透,被秦照尘拧了,只觉触手寒气逼人。

这场秋雨滂沱肆虐,浇灭了晚秋的最后一丝热气,落的雨里,甚至已经有了细碎冰碴。

时鹤春半闭着眼睛,不撒手地揣着那个暖炉,被他擦得摇摇晃晃,仿佛还叫秦大人伺候得很舒服。

“去买米呗,能干什么。”时鹤春说,“今年米贵,有价无市,不好买。”

时府下人跑腿都不管用,非得时鹤春亲自出面,连恐吓带威胁,拿出十成十的奸佞做派,才逼那些钻进钱眼里的粮贩子松口。

时鹤春就知道今天要吵架,旷了今日必定乌烟瘴气的朝会,直接来等秦照尘下朝。想着给要避嫌的大理寺卿留面子,就没叫时府的马车走得太近。

谁知道秦王府这个破马车这么难找。

秦照尘给他擦着头发上的水,听时鹤春漫不经心念叨,心事又上来,手下动作渐缓。

“接着擦,冷着呢。”时鹤春打了个哈欠,伸直双腿,放肆支使大理寺卿,“放心,我自己钻进来的,你车夫都没看见我。”

秦照尘皱紧眉,仔细擦净时鹤春头发上的水,最后一点微潮擦不净了,换成里衣袖口捻干。

秦照尘捏着他的发尾,替他整理头发:“下次去我府上等……”

时鹤春被他弄得挺舒服,靠在他腿上,困得迷迷糊糊:“没有下次了。”

秦照尘心头一紧,扯住他的手腕:“什么?”

“没有下次,大理寺卿什么派头,怎么还得次次我来找你?”

时鹤春被他扯醒,很不高兴:“别闹我,我今天起得太早了……也别问我干什么去了,你肯定不想听。”

那些粮贩子全都和朝中官员有牵扯,故意坐高粮价,想要赚一笔狠的,几万车粮食全囤着不卖,拿人命当杠杆。

大理寺卿要是知道,他叫人把这些粮贩子在田埂上埋成一排、差点用犁耙犁了,可能现在就要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时鹤春从不跟秦大人说这些,说了徒增烦恼,还不如聊点别的:“你还缺多少粮?”

秦照尘揽着他湿透的冰冷肩膀,想把时鹤春抱起来,不叫他这么坐在车厢底板上:“……什么?”

“我手里只有不到五十万斤。”时鹤春说,“太难买了……这次灾情这么大?”

时鹤春是真不清楚,他根本就不关心朝堂,也不关心世事,所有消息都是从大理寺卿那张桌子上看见的。

秦照尘昨晚收拾了桌子,照例去溜达散步的奸佞就少了第一手消息……但看大理寺卿的脸色,恐怕不怎么好。

“看来缺的不少,”时鹤春仰了头,抬手摸摸他下巴,“你这脸都要拉倒地上。”

秦照尘抱着冰块似的时鹤春,一时甚至不知该为“只有不到五十万斤”这种说法震慑,还是为平白遭这奸佞轻薄恼火:“你从哪弄了这么多?朝中放粮……”

……朝中放粮也只有十万。

陈谷米糠都算好的了,还有不少是白条,叫下面的官员借走,未必能还得上。

时鹤春看他的视线,像是正在担忧大理寺卿叫灾情愁傻了。

秦照尘被他幽幽盯着,不知该有什么心情,诸般滋味复杂到极点,居然半个表情也做不出。

大理寺卿闭了闭眼,勉强苦笑了下,低声问:“权倾朝野……是不是?”

“自然。”时鹤春挺得意,闭上眼睛,“送你了,秦大人拿去赈灾吧。”

秦照尘摇头,他受不起,这是五十万斤粮食,是上百万条人命:“你想不想……做钦差,下去放粮?”

他交出的证据,只为抄时鹤春的家,并没给时鹤春定罪……这话荒唐,他甚至不知怎么跟给了他五十万斤粮的时鹤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