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陈因看到对方手臂抬起的弧度,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当年那小小的一个孩童。

他已经成长到快要和叔父比肩的高度。

他听见对方的声音,?低沉又带着淡淡的沙哑。

“因儿,?你长大了。”

“……明事理、知是非,?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启朝气数已尽,以一己之力强行扭转、本就是不智之举……”

“……”

陈因知道、他何尝不知道呢?

况且倘若叔父真有复国之心,?何必等到今日……

他只是不甘心!一点儿也不甘心!!

万一呢、万一叔父会为此留下呢?

……

…………

“京城的事,你能守住本心,这很好。”

“就像我曾经对你说的,?你可以‘仇恨’、你完全有理由‘仇恨’,但是你不能让它成为你的一切。”

“……”

陈因一点点蹲下身去,试图把自己缩到和当年相同的高度。

——幼鸟长大离巢,这种事是这么理所应当。

但是他已经从悬崖上跌过一次、差点粉身碎骨……

纵然这会儿身躯已成、翎羽已坚,他还是踟蹰恐惧地紧紧抓住那曾经救过他一命的枝干,不敢稍离片刻。

……

…………

“程石青有为将之才、可统领一军。”

“……张于窖虽性情直爽,但粗中有细,为副手可……”

“……阮塾……”

“……”

听着对方这一点点的交代,陈因忍不住借着蹲身的姿势,像当年一样,拽住了年长者的袖口。

他本想问的是“您可以不走吗?”,但是嘴唇几度翕张开合,最后吐出的却是,“您会……回来看我吗?”

“——会。”

*

启新十年。

正是秋收时节,田地劳作的老汉蹭了一把额上渗出来的汗珠,对着地里的庄稼绽出了心满意足的笑,那半边脸上的狰狞伤疤似乎都隐藏在因笑而起的沟壑皱纹之中——那是当年胡虏铁蹄留下的印记,却也并不仅仅只如此,若是细看这人走路时还带着些跛意,但是他好像早都习惯了,连走路速度都与常人一般无二。

二十多年前的山河寥落、满目疮痍好似昨日一梦,疤痕犹在、但是那皮下的骨肉却已经愈合。

兴许是历经的苦难太多太重,百姓对于苦难的容忍程度也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阈值,只要稍稍有些喘.息之机,便能极快地恢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