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过自己最终能活下来,也没想过波特会是那个自愿在旁照料他的人。但真正超出他所有预想的,是这名年轻人对他的态度如此友善。

是的,友善。不知为何,这个词的音节彷佛能烫着他的舌头,使他在默念时便觉一阵畏缩。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也知道波特是什么样子即便搁置二人过往的剑拔弩张关系,无论从容貌或脾气,即便世界毁灭而仅剩他与波特幸存,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引起后者那怕一丁点来往的兴趣。

而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使他活着,波特根本不用亲力亲为地做到这种程度。

这使他不免往一些天马行空的方向猜想,好比,也许是阿不思的遗嘱交代了年轻的波特,要对他适当保持友好。

在西弗勒斯胡乱思索的同时,年轻的救世主并没停下手边工作,几根冰凉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他的脚底,有点痒,他的脚趾不由得缩了一下。

「没事,继续。」料想波特必定又要停下来询问,西弗勒斯索性直接开口。

他的每根脚趾都获得了妥善照料,药膏在一波波推拿下,大幅减缓了他的足踝在此前的发麻感——他也的确忘了和波比提及这点小症状。

如果他愿意承认,让波特来按摩的这项安排也没那么糟。事实上,比那还要好上许多。只要他能忽略是谁正在对他进行这项活动(以及忽略对方的可能感受),将此视为一场例行的医疗措施,或许便没有那么尴尬。

正当他享受了好一阵的脚底按摩,庆幸自己还能忍受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时,波特停止了手边的动作。

「接下来,你可能需要转过去,嗯保持趴着。」哈利下意识地伸指比划了一下,接着抬起手臂,抹去额间的薄汗,虽然地窖的空气即便在夏天也依旧阴冷,但给他人按摩毕竟是项体力活。他的双掌和前臂都有一点隐隐发酸了。

虽然西弗勒斯没有多说什么,但一股熟悉的紧张感又不可避免地回来了。波特不可能隔着浴袍进行下去,这就表示他身体的更多部分将暴露在外,不可避免地遭受他者审视。他紧抿着唇,翻过身趴回了床上。

他将脸贴在枕头上,感受着自己浑身变得紧绷,他宁可这名年轻人认为他仅是肩颈僵硬,而不是他不愿承认的,打从心底感到恐惧。

在过往,波特必定如人们的普遍意见,认为他是丑陋的,可怖的,粗鲁的,可鄙的,他并不在乎。他接受所有尖锐的评价,并不为之动摇,也不因此受到任何伤害。因为只要他不去在乎任何人,告诉自己他并不喜欢他们,他便同样不会在意他们喜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