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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子自己感觉有点不一样。她之前去医院的时候就很幸运的没有被卷入噩梦,但是现在她也感觉到了那种‘死亡的冰冷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有她是当事人,还是因为她被绪方梨枝‘孕育’(复活)了,其他人基本是看到梨枝对诅咒师开枪为止,硝子却要接着看到好几分钟的画面。

画面中诅咒师的惨状让人觉得不适,而梨枝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央,用手点着她看不见的屏幕,露出微笑的样子甚至更加让她害怕。她好像从这场杀戮中得到了什么收获。硝子首先能确定梨枝认为不杀掉他们,她就是无法复活的(为什么?就算这是游戏,哪里有别人的复活是建立在杀死敌人上面的?),而且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好处。

在昨天晚上噩梦升级了,这一次梨枝并没有顶着子弹诅咒展开追逐战,而是一开始就站在原地发呆,狙击手开枪了也没有见到她躲,硝子看见从她裙子下面有黑色的液体往下滴,她一开始以为是血,是梨枝受伤了。可是明明不对,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受到攻击,而且也没到来月经的年纪(是想到了这个的硝子太恶心吗?)

从她腿间滴落的液体明显不是血,它太黑了,而且后来硝子甚至连它是不是液体都不确定了。它看起来太轻薄,没有实体一样的附着在下方的地砖上。然后开始无限扩散。

之后的事情硝子就讲不出来了。她一觉醒来就过来夜蛾这里就是为了讲述,但是到这里她真的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是抱着自己的手臂发呆。夜蛾坐在办公桌后面担心的望着她,后来甚至准备站起来去扶硝子因为她抖的太厉害了简直像生病了。硝子勉强挥开了老师的手说“我没关系的。”,其实她的眼睛还是没有聚焦,而且膝盖已经并到了一起整个人快要跪到地上了。昨天的噩梦现在还印刻在她心里,她忘不掉。

硝子复活后呕吐的原因就是那条制服,那上面没有纤维间隙(当时摸出来了走向,后来发现并没有可以分离的单独纤维,只是整体一块布料上面做出了纤维起伏刻痕而已),没有可以扣扣子的孔洞。你甚至可以说它和硝子一样是‘没有伤口’的。如果去问绪方梨枝,她会理直气壮的告诉你游戏里面衣服肯定没有扣眼啊,难道你还想解开扣子脱衣服吗?开玩笑吧。这是个面向未成年(绪方梨枝)的全年龄游戏啊。但是硝子觉得好恐怖,她发现自己和衣服是一块‘复活’的。

这能说明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复活对梨枝真的很轻松。不然根本不需要管衣服的事情。第一件衍生出来可以想到梨枝当时根本不需要杀掉那两个恐怖分子也能复活,她根本不需要从他们身上汲取什么恐惧或者生命能量。她真的只是自己想杀人而已…但是咒术界那群人这么说的时候,硝子却用‘她是为了帮我报仇’而驳斥了他们。其实这句话她也不太信的。

第二件事情是…在绪方梨枝心目中,起码在她那个全知全能的潜意识(系统)看来,家入硝子和一件衣服是没有区别的。所以才会同时,用同样的细致程度将它们‘恢复如初’。硝子当时呕吐就是因为这个。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她指责夏油杰他们太过残酷,‘只是用同一具身体,有同样的能力和记忆而已,怎么就算是复活了?你们就这样说‘她能无限复活’然后送梨枝上战场?‘,但这点在她自己也是一样的。硝子很害怕自己真的只是咒灵,是咒力衍生物。或者最恐怖的,是绪方梨枝口中的一串数据。

但是就因为她现在的这种性质,在梦境中她能够得到比别人更多的信息。夏油杰他们都没有梦见墨侵染世界。只是悟一大早给她打了电话,抱怨梦见了‘一片黑漆漆的东西’,但他也不清楚。硝子让他赶紧结束任务今天回来,她电话里根本不敢和五条悟讲那些,害怕被监听,现在也是在老师的办公室里面才敢说。

“我的视角很奇怪…”硝子说“竟然真的像是在做梦,一开始梨枝孕育的时候我的意识漂浮在高空,看到墨水滴在地板上。等墨水开始扩散,起码扩散填满了那一整个瓷砖的时候就变了。”

她的视野骤然拉低了许多,几乎像是漂浮在黑色海洋的一片浮叶,就这么看着墨往世界扩散开去。“从那个视角看梨枝突然变得很大,她的头顶更往上就是天空了,而且天空比她的脸还要小。我看不见她的面容和表情,我觉得她像是神话里面顶天立地的女阿特拉斯。之前从上面看她是在发呆的,我代入了墨的视角却突然觉得她好像在笑。她自己可能也没有发现吧…”

但是真的,当时在墨开始无序扩散并且把每一个遇到的事物都感染成它的子体的时候,绪方梨枝在笑,她真的有点高兴。

这一点硝子没有说,但是出于对老师的信任,她还是透露了一点“我后来才发现第二视角就是那个怪物的视角。”她停顿一下,夜蛾已经猜到了,但她还是自揭伤口一样的说“就算是梦境。不,就因为是梦境,我能代入它的视角就说明我们两个的精神波长很相似了吧。”

单纯看外表的话谁都不会把家入硝子和墨混同,但是内在二者说不定是一样的——都出自同一个母亲。

夜蛾开口想说什么,硝子笑着打断了他“没关系的,这个不会比知道我和一件衣服是一样的更伤人了。”骗人的,她宁愿做衣服都不要成为那种怪物。“但是拖这个的福我理解了一点它的想法。”

“想法?”

“啊这么说不对。”硝子说“让你误会了吧…其实那些怪物虽然很强但是没有可以组成语言的理性。它们只有动物一样模糊的情感而已。但是因为当时我附身在墨上,它又越来越大,那些情感就像是海潮一样包裹着我而且在我身上拍打着,所以我辨认起来还算轻松。”

硝子咽了一口口水“它其实对别人算不上有敌意,像是一种无机物…对,可能就像名字墨一样,只是一种颜色,碰到别人就会把他们染黑而已。但是这种能力是无限制的所以很恐怖,而且它好像觉得只要自己扩张母亲就会高兴,因为它所有的能力都是在孕育出来的时候就确定了,有点像是兵工厂生产武器,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要这种,是不会生下来的。”

“梨枝她…”夜蛾说“她希望有这种孩子吗?”

“我不知道。”家入硝子说“但她的确生出了这种小孩。而墨只要出现在外界就只能做它被设定好的事情。”

她的意识附着在它身上,在整个梦境的过程中看着它不断侵染其他事物,侵染那些路灯石砖椅子还算是好的,虽然感觉到‘自己’正在不断扩大也很奇怪,换个人过来肯定要被逼疯。“但是更恐怖的是梦境里面有人。”

“有人?”夜蛾愣了。

“对。普通居民。”硝子说。

绪方梨枝的噩梦里其实不会出现无关人员。她校门口复仇的时候也只死了欺负她的人,家里的噩梦只有歹徒和变成怪物的父亲,之后悟隐约对硝子透露的梦境里面也只有悟,连观战的同学都很模糊。

“但是那一次的梦境里出现了其他人。而且我也确认过了资料,就是现实中住在那些地方的人。她本人没和他们接触过按道理不会知道他们的长相住址…但如果是全知全能者(潜意识)肯定会懂。”硝子的表情很阴沉。“他们碰到了墨。”

“?也有很多人是住在高层的吧?”因为之前硝子形容墨是‘海潮’所以夜蛾误会了,他可能以为那次灾难只类似大洪水,而且碰到洪水就会被腐蚀而已。

“不。我之前也说了它并不真的是液体。它甚至都不需要不断积攒自己的数量提升‘海平面’来碰到高层建筑物。它是一种颜色啊。”硝子说“它碰到建筑物外墙就会把它们染黑,而且一路往上爬,沿途的高层地面和家具也一起染黑…而且它遇见人也不会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