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怎么会回到了自己十二岁的时候?

动了动自己纤细苍白的手指,还有软弱无力的腿。

那种久违的虚弱感让人不太愉快。

头顶有一块木板被人推动,有人进来了。

记忆中会进来这里的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些,身上带着脂粉香气,每次来总是充满了抱怨和嫌弃。

她会将带来的食物直接灌进他的喉咙,不管那东西有多烫。

更不耐烦为他清理,敷衍地用布巾胡乱擦两下他的头脸就迫不及待离开。

“臭死了!真麻烦,贱东西怎么还不死!”她总是这样厌烦地说。

另一个女人则是沉默的,她的手更粗糙些,年纪也更大。

今天来的是沉默的这一个,她在身边放下了灯台和食盒木盆。

浓粥的香味悄悄飘散,还在沉思的少年感觉到身体的感官在复苏,意识到自己似乎饿了许久,不只是腹部,全身都在火烧火燎地抽搐。

刚才没有力气站起来也是因为饥饿。

想起来了,他十二岁之前经常挨饿,因为她们并不是每天都会来给他送吃的,通常是一两天一次。

年少时的饥饿感影响了他,使得他变成丝巢之后,贪婪的食欲永远无法满足。

一勺温热的粥送到嘴边。

他张开口,露出红色的口腔,还有只剩一截舌根的舌头。

失去了大半根舌头,对于味道的感知变得非常迟钝,只要不是很刺激的味道都尝不出来。

所以对他来说,食物通常就是没什么味道的。但饥饿的人不会挑剔味道。

沉默的女人喂他吃完东西,打湿布巾为他擦拭身体,又为他换了一身衣服。

动作并不轻柔,也不粗鲁,像是对待一个不会喘气的死物。

最后,她带走了角落里装秽物的盆,安静地离开。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黑暗中的人从简陋的小床上站起来,脚踩上了湿漉漉的地面。

他看不见,循着风的流动走到了透气窗前。

雨停后,橘子花的香更明显了,冰凉的水滴从透气窗掉下来,恰巧落在他脸上。

伸手去摸时,发现那是一片湿漉漉的花瓣。

当他捻着花瓣放在鼻端轻嗅,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透气窗外响起。

“在这里啊,你往后站一点。”

石头砌的气窗嘎吱被人掀开了。

地下室顶上破了个大洞,那一丛低矮的橘子树窸窸窣窣在响,枝叶乱摇,顷刻间好像又下了一场小雨似的,水滴全洒在他身上。

洞中的人抬起头。

他一出生就是个瞎子,但是他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一个人身上的力量。

大部分人身上是模糊浅淡的灰白影子,那些“修士”身上有浅浅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