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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女士望着她,足够了解女儿的母亲,仅仅从称呼便能判别一切。

于舟成年后,通常管她叫“妈”,有时短促,有时拖长;烦躁时会皱着眉头说“赵青霞你干嘛”;“妈妈”这个称呼,出现在于舟很小的时候,而22岁的于舟,用它来示弱。

赵青霞哽咽着吸吸鼻子,眼泪就掉下来了。

于舟不乖了,对她用心眼了。

“哎哟,”她呼出一口气,慌不择路地看向手机屏幕,“她这个朋友圈台词写得太好了,‘此生相伴,唯你不可‘,哎哟,真的是感人。”

她说完,稳着手腕擦去眼泪,停几秒,才问于舟:“怎么不想结婚呀?那你要是不喜欢这么多人,不办也是可以的。”

说到后半部分,没忍住,鼻翼动了动,红透了。

“妈妈,”于舟望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眼泪一颗一颗砸下去,她忍着一浪一浪的酸涩,哽咽道,“广场舞刘阿姨说的,是真的。”

鼻腔一瞬便被塞住,她抽泣得肩膀都抖起来,拼命吞咽情绪,仍然无法平静地开启这个话题。

赵青霞沉默了,颤着气息,一呼一吸,盯着茶几的边缘,像一个被抢劫一空的人。

呼吸从急促变得稍显平静,于舟隔着朦胧的泪眼看她,想要说话,但下一秒,赵青霞冲了过来,劈里啪啦地打在她的肩上:“你搞同性恋!你搞同性恋,你为什么要搞同性恋啊?啊?”

“我们家是对不起你了还是怎么样,是没把她培养好还是怎么样?啊?”

“那从小,你要什么妈妈给什么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啊?你怎么不学好,怎么走歪路啊?”

“你这样妈妈怎么做人,啊?”赵青霞哭得不能自持,她想起刘三妹的眼神,不晓得背后传到哪里去了。

于舟从来没见赵青霞这样过,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打了几下便没了力气,坐在一边痛哭。

“妈,”于舟难过得声音都哑了,嗓子里凑不出几个完整的字,“我没有不学好,我就是喜欢她。”

“对不起,但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如果道歉能让她妈妈好受一点的话,她愿意道一百个歉,但她不能没有苏唱,她没有办法。

她想求求妈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恳求,这件事远比她所料想的要难,哪怕做足了准备开口,仍旧是一塌糊涂,半句有用的都说不出来。

没有任何理性分析,没有任何据理力争,她只想哭,只想让妈妈别哭了。

她抽了一张纸,递给赵青霞。

赵青霞给她一把拍掉,于舟哭着又递给她,赵青霞抽泣着拍一把自己的膝盖,接过来,狠狠地揉自己的眼睛。

“妈。”于舟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挤出半个音。

“你不要叫我了,我跟你讲,我是不会同意的,你才22,你根本没有想好,”赵青霞极力深呼吸,差点喘不上来气,“你就是叛逆,你知道伐?等你长大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