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冬的后背紧贴座椅,脖颈和脊椎骨绷出一条硬直的线条,用身体语言画出了距离感。t恤的领口有些大,锁骨的阴影朝内凹陷,胸口明显地起伏了两下。

“没什么。”片刻后他才开口,显然在和一条老狐狸打太极。

“随便问问而已,你别紧张,我只是身为你的领路人关心关心。”贺文尧捏了捏他的肩,“听说你主攻项目是蝶泳,成绩怎么样?”

说到这个话题,姚冬流露出对成绩的敏感和渴望。“100蝶,52秒。”

贺文尧夸张地问:“连51秒大关都没进去?你这不行啊,是不是身高限制住了?”

“可能。”姚冬反应慢了些,醉氧正在侵蚀他的意志力。

从平均海拔4000到平原,每一个红血球都在以超快速度输送着过量的氧气,让他产生困倦、乏力、头晕目眩以及疲惫感,很像喝青稞酒喝醉了。

“现在小孩儿都高,咱们俱乐部那些未成年都190以上了。我这182的身高在20年前是队里第一,现在估计连省队都进不去。你确实矮点儿,187的腿比人家197的腿少10厘米,下水当飞鱼肯定吃亏。”贺文尧像一个认真负责为他规划职业生涯的好教练,转而又说,“不过你放心,我这边有个和你差不多高的小孩儿,训练一年之后,100蝶的最高成绩是50秒82,还可以吧?”

姚冬像被震惊住了:“他,进步了?”

“在我这里就没有不进步的孩子,一年前他连52秒都游不进去。就凭着这个成绩,人家今年走藤校了。”贺文尧一只手轻轻地敲着姚冬的膝盖,像哄着一只刚下雪原还不熟悉环境的雏鹰。

他知道自己不能太过激,便轻声哄劝:“小冬啊,你想要的,叔叔这里都有。”

姚冬默不作声,转向车窗,好似正在经历思想的交战。微微驼峰的鼻梁两侧落下鸦羽似的睫毛影。

“国内的早就不用了,谁吃那个啊,国外的也有一批淘汰了,现在的针都不在禁药名单上,而且……”贺文尧顿了顿,“依我来看,那些根本就不是禁药。打了针的孩子照样得练到要死要活,只不过血氧快些。就像你现在醉氧,为什么你体质强?血氧太宝贵,太难得。”

“我不是蛊惑你,但你想想,运动员的花期到底有多少年?你现在18岁,两年后20岁,二字头的运动员意味着什么?”

“咱们这不违法,只要不在禁药名单上,所有药物的成分都合法。”

“难道你不想拿金牌?”

姚冬忽然有点热,他已经开始怀念高海拔地区特有的干冷:“想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