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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被当将访谈敷衍了事的受访者,于是我仔细解释了我说的话。「多做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事,少做让自己不快乐的事。」听起来简单。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快乐的人永远是少数? 为什么书架上的人生励志书永远卖得爆好?好像你一定得看书学快乐?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愿意花十几万去上心灵成长课程,去叫一个明显在敛财的秃头做大师?还起课程还给你分好几期,又逼你去拉朋友进去学快乐? 我很讨厌------要由别人来教你如何快乐,这样的事。很蠢。 你唯一应该请教的人,就是你自己。

关键是,你怎么知道做什么事会高兴?又,做什么你自己不会开心? 有时候你做了某件事,以为自己会很爽,结果却很空虚。常常你觉得去干某件事一定很酷,可做了之后你剩下的只有炫耀,心底却没有真正的痛快。会有这种误差,起因在你根本不晓得自己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唯有彻底地了解自己。那么,如何彻底地了解自己呢?

不就是真诚地与自己对话吗?不断透过各种经历过的事件,不断回忆,不断纪录,不断用各种行动去实验自己的个性反应,最后,认真思考过去的自己跟现在的自己之间的关系。绝对不要从什么狗屁成长、是否成熟这种思维去看待自己……喂,有时候我们的快乐一点都无法带给我们成长,也一点都不成熟好吗!

放弃虚伪空泛的、来自别人的期待,我们自己才有办法爽朗地快乐。我是幸运的。从小,我就是个自言自语的高手,甚至可以跟墙壁讲话好几个礼拜(请见小说: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无可奈何地,我很了解我自己。所以我努力逃开了很多不喜欢的场合。 比如我知道我不习惯也不喜欢跟陌生人哈拉,可是常常我去学校演讲时,只要早一点到,就会被老师兴冲冲带到校长室跟校长泡茶,或干脆带我到各处室巡回握手拍照,导致我在演讲前就提前进入「累」的状态。人之常情,我不会觉得接待我的老师对我不好,我当然知道老师很礼遇我、校长想特别招待我、长辈们泡的茶也都很好喝啊!但我就是很想在演讲前一个人放空耶。那,怎么办?于是我就开始控制时间,晚一点到学校(只提早二十分钟到),避开到各处室拜会、与校长泡茶的可能性。一到学校,就立刻到讲台上把笔记型计算机接上投影机,然后去上厕所尿尿擤鼻涕。要是我开车提早到了,我也会将车子停在学校旁边,我躺在后座睡觉也好。 如果我是搭捷运或公交车,我会在附近挑一间咖啡店写东西,写到时间快到。

我放弃了带给师长更好印象的契机,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反而我可以用最好的心情、最好的状态去演讲,尽量享受全部的过程。

又比如,为了展现戏剧公司上下一致的团结,以前我偶而会被经纪公司逼去参加一些新戏剧开拍的记者会。现场五光十色,明星挤来挤去,但我完全没有感动,对我来说那是格格不入的场合(……除了可以近距离看正妹这一点,是真的不错啦)。所以我干脆去坐媒体记者的桌子,在桌上打开笔记型计算机当场写起小说,反正那一整桌记者全都用笔电在实时写稿,我混在里面,反而很自然。有时开镜记者会结束了,我甚至爆量写了两千多个字,不过我也有帮忙鼓掌就是了呵呵。又比如,我比一般人有更多机会跟一些艺人或明星私下相处,但除非情况绝对异常的特殊,不然我不会为了想跟别人炫耀:「喂!我跟某某某合唱过他的招牌歌耶!」就跟着一大堆不熟的明星去唱歌、去夜店玩。

别人肯定很羡慕的经历,只要我不感兴趣,那就一点都不吸引我。为了别人不知情的赞叹去做某些事,但过程很闷,那场合你谁都只认识一点点,互相说着莫名其妙恭维的话,内心深处能多快乐我就不相信。 我了解我自己,于是我尽量逃避让我不高兴的事,然后多做我喜欢的事。比如写小说、写小说、写小说、约会、看电影、看漫画、跟狗玩、打麻将。

一点也不难,难在你有多了解自己。

惨了这个「序」越写越长,简直有点不正常,我决定来给他分上下集。

把「序」分成上下集这么扯的事,我以前在「猎命师传奇」里干过一次,现在要来个不知廉耻的累犯。

未说完的话就放在下一本网志书「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做到」。 我们来聊聊:「就算彻底了解自己,你够带种地快乐

吗?」

稀人,焦灼躁郁的恐怖境地

合理票价:一○○

我一直注意着国际奇幻电影大展的获奖电影是哪些作品。

印象深刻的有fantasporto奇幻影展最佳影片的「异次元杀阵」the cube,讲的是六个职业互异、不同阶层的陌生人一觉醒来,发现被关在由数万个房间组成的巨大立方体里,想要逃出致命的空间就得合力解开数学的逻辑问题,找出正确的逃生途径,否则就会丧生于众多房间夺命的机关。

赢得国际奇幻电影最佳影片暨最佳剧本的「赌命法则」tacto,说的是有一群人迷信「运气」的存在,并展开各种光怪陆离的「赌运气」游戏,例如蒙眼在树林里奔跑,看谁没有撞树昏死;例如在暗室中淋上香油,看看昆虫最后停在谁的头上。赢者取得对方所有的运气,败者则可能丧命。

这两部荣获奇幻大奖的电影告诉低迷不振的台湾电影制作环境,只要具备一个简单的新奇概念,就能推衍出一部有趣的电影。在低成本的限制下,创意的原型不得不更加裸露,更加注重创意本身,而非陈旧的惊耸公式的套用。

如是,电影「稀人」以诡谲的创意颇面,荣获2005年布鲁赛尔影展「最佳恐怖片金奖」。

「什么是恐怖?」

刺探这个问句的人,也就等同扣问人性在什么样的情境下,会瓦解崩溃。用感官式影像去解释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往往也是感官式的战栗回馈,迅速而确实。于是我们的周遭充满恶意的鬼怪,手机传来预告死亡的鬼来电,租宅鬼影幢幢,贞子更索性从影像的「大基地」电视机爬出,眼睛吊白,张牙舞爪。

但这些没品鬼怪与我们之间的距离,至少有电影院座位到屏幕之间莫约二十公尺之远。不会再缩短。走出电影院,我们手机照打,房子照住,电视照看。

荣获2005年布鲁赛尔影展「最佳恐怖片金奖」的电影「稀人」,则以一句「那些已经被定义为灵异的东西,跟恐怖一点也扯不上边」,将永远也不可能遇到的没品鬼怪一脚踢出观众与电影之间僵化的距离。导演清水崇将影像沈淀为更深沈的迷惑,带领观众陷入焦灼躁郁的恐怖境地。

厄夜丛林开启了以纪录片作为恐怖片形态的初始,从此「颗粒化的画面」的定义从「有没有搞错啊的粗糙」转化为「迷人的真实」。藉用同样的概念,导演清水崇藉由男主角手中第一人称视角晃动的dv镜头,紧扣「人不是因为看到什么而恐惧,而是因为恐惧而看到了什么。」说故事。

男人是个表情「木然」与「茫然」交错的业余摄影师,平时习惯在街上乱拍,搜集可疑的灵异景象。男人在偶然拍摄到地下铁中年男子刺眼自杀的事件后,开始认真思索:「那男人究竟是看见了什么,才让他宁可自杀也不愿意面对莫名的恐怖?」

人生已了无趣味的他,只想在死前一睹恐惧的真正形貌。于是带着摄影机进入自杀事件的地铁,打开某个几乎无法封印任何神秘的脆弱入口,穿进繁华真实的东京地底,进入二次世界大战留下的复杂地道。

随着地道的不断深入,回荡在甬道里的沉闷空气声呼呼,观众跟着坐立难安,最后在无法区辨虚构与真实的地底世界里,与带着摄影机的男人一同将眼神空洞的吸血怪少女打包,带回再也不真实的地面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