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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无视少年的挣扎,将他强行按倒在另一座手术台上,四个男子分别将他的手脚扣在手术台上,然后按住他的身子,将他的头部固定在环形头箍内,动作醇熟而老练。然后一个军医开始以湿毛巾浸湿少年的头发,少年一直呼喊着,企图移动着。当剃刀开始削去他柔顺光泽的黑发时,大概是因为那冰冷冷的刀刃从头皮划过的恐惧,少年发出凄惨的叫声!

"要不要注射一剂缓松剂?他的反应太过激烈,会增加手术难度。"

"不行,手术必须在绝对鲜活的状态下进行,越亢奋越好,这样全身机能都是在活跃状态,手术成功机率会更高。"

仿佛故意录给别人听一般,两个医师随性地对着话,却说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语。那种轻松与理所当然,仿佛他们在做的只是解剖一只青蛙或白鼠,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还在害怕的尖叫的少年

当头顶部的发丝被剃尽时,仿佛已经声嘶力竭般,少年的声音开始慢慢减弱,神情开始麻木,有种仿佛被麻醉一般的恍惚

他喃喃着:"放了我我不要死我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求求你们"

持刀的医师停止了闲聊,开始全神贯注的在头顶部抹了消毒水,手术的前期工作完成了

"我还要告诉他一件事我还从没说过我不能死我要告诉他我真的我真的"

利落的一刀划下!白晰的头顶处迸出一个小血口!然后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血口开始向外翻起,大量的红色液体冒出,多得令人难以相信那是真实的好红好红的色彩,近乎黑色!就这样,生命的沙漏开始破裂

他只是轻轻的抽搐了一下,瞳孔放大,无神的瞪圆着眸子,茫然的直视着天花板,嘴巴轻轻的张合着,仿佛已经失去灵魂的躯壳,只是不甘的怨念驱使着他不断的重复着未说的话语:"我真的我真的喜欢真的"

仿佛摄影师的恶意玩笑,镜头拉近,是少年临死前的特写,煞白无色的双唇抽动着,眼睛,已经开始呈现出灰色的黯淡

仿佛想急切的说出什么,却力不从心的无法说出,少年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隐隐的不甘,但是更多的不舍,直至那微乎其微的小小低喃声中辩认出一个名字:"金恩"

忽然,少年的身子剧烈一抖,下鄂挺起,嘴巴仿佛吸进最后一口气,瞳孔就在镜头前明显的收缩了一下

"爱"

我清楚的听到那最后一个字是在瞳孔收缩后发出的!那是怎样一个不甘的生命在被迫消殆后,依然要固执的说出来啊那最后的最后的一句,唯一的一句,超出生命界限外的那执着的一句,不是憎恨背叛的出卖,不是怨恨不公的命运,而是爱一场浓浓的,却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不甘的爱

画面在继续着,一个双手沾血的医师捧着一团白色的物体转身,扔进了器皿内,那白色的、布着血丝的东西,如同一块豆腐一般一瞬间粉碎了

那就是生命的价值?那就是生存的尊贵?那就是高傲的生灵?如果是,那白色的碎末般的东西,又是怎样的一个惊世的嘲讽!另一个同样的东西进驻到它曾居住的地方,而它,却只能粉碎在器皿内,等待着被处理掉的命运!这就是世间的公正?公平?错了!这就是人类的残忍!人类的阴暗!当饥饿的母亲吃掉自己的小孩时,那是人类的悲哀;可是当一个少年在没人知晓的情况下,在手术台上,被活生生的割开大脑时,那是人类的什么?!尖锐的科技成果?精湛的医技?脱离万物规律的得意?人类又向高文明进军的重要一步吗?

我心底中的那尊矛盾的天秤,随着班杰明的存在被粉碎在那透明的器皿内时,终于断裂了

当那冰冷的摄像头被人类有心机的利用起来,记录下人类的残忍时,人心,还有希望可言吗?原来,残忍与冷酷可以是一种炫耀的资本,可以做为一种武器发挥着它意想不到的功效

我瘫倒在地,甚至希望可以就此终结自己的生命如果事后的自责是一种永远的折磨,那么在眼前重现那谋杀的一幕,就是一种报应只会觉得自己是一只最卑贱的寄生虫,那样残忍的夺去了别人的生命那将不再是自责,而是毁灭的欲望与绝望永远徘徊在生不如死的麻木绝望边缘,直至那种令人发疯的想法榨尽最后一丝理智

画面仍在继续,缝合、植发、注入药剂,然后是手术成功,推出手术室仿佛有意刻画出来的场景一般,一片狼籍的手术台上,分外醒目的就是那团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