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页

这倒霉孩子再次醒来,却是被施皓庆的眼泪滴答醒的。秦知从未见过施皓庆哭。这人出身不高,但是白手起家,是真正受过罪,吃过苦的人。这么久没见,秦知打开门便吓了一跳。

施皓庆穿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脚下的单皮鞋上全部是泥巴,一脸的胡子茬儿,干活磨伤的手上还缠着几块黑了的胶布——这段时间,他都在工地待着。

“人呢?”他一进门就问自己儿子在哪儿。

秦知指指沙发。施皓庆看了那边一眼,便软到地上,老了好几岁的脸上迅速被眼泪冲出了沟壑,“妈的,小王八蛋,老子都一星期没见他了。有钱,老子就是爹;没钱,老子就是个牲口……”

他哭了一会儿,扶着墙站起来。秦知想扶他,他却推开了秦知的手。他一步一步走到儿子面前,抚摸下这孩子的头发,自己小声唠叨:“我生你干啥?我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我生你干啥?”

施亚安被泪水冲醒,他眨巴下眼睛,然后蹦起来,下意识地向后躲。他老子着急了一向不分场合地解了裤带抽他,他伸出一条胳膊挡在自己脸前,等待皮带落下。

施皓庆更是难过。他伸出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拉开儿子的胳膊,“爸不打你,咱回家。你妈要急死了。臭小子,长出息了,知道给老子报仇了……”

那对父子坐在沙发上小声交谈着什么。施亚安受了大委屈,过去的朋友就犹如明日黄花,他到处碰壁,碰得浑身是伤。施皓庆安慰着儿子,说自己会努力干活,一定要儿子念完大学;他肯定会东山再起,请儿子相信他;他希望跟孩子携手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之类的。

秦知无奈地扶着额头叹息,感觉施皓庆说起话来虽然语调真挚,但是这词儿实在恶心。

关淑怡从卧房走出来,收拾干净自己,一言不发地到厨房给那对倒霉父子做饭。这一晚,那对父子都折腾得够呛吧?

秦知扭头看看她,嘴里无声地说了句谢谢。关淑怡笑笑,表示没什么。

那边那对父子的谈话遮盖不住地传进小夫妻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