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醒啦?”
周彦扭过头,何双双就坐在那里,一本瑞丽被她裁成了许多细长的纸条, 她将那些纸条折成星星,放在一边的杂志封面上,已经放了好大一堆。看到周彦醒了,她习惯性地用昨晚上的语调轻声地哄着,“渴不渴?”又摸摸他的额头,“嗯,没那么热了。”
周彦有些疑惑,上下打量了她半天,“你怎么在这里? ”一张嘴,喉咙里 像有一片瓜子皮刺在那里,很疼,千涩,他还真是需要喝口水来润润嗓子。
侍奉着大爷喝了两口水,何双双穿着拖鞋跑出去喊护士。护士进来也没做什么新的治疗,只是发了一个温度计。周彦将温度计塞进胳肢窝里,神情有些呆滞地盯着何双双看。
“多吓人,昨晚上一晚上在说胡话,骂人不算,好像还要打架。我说你都梦到什么了?”何双双说着闲话,手里忙来忙去地拧开保温瓶,倒出一碗鱼汤。她端起碗,毫不介意地贴着碗边尝尝温度,扭脸对周彦笑着说:“有点儿烫,等一会儿再喝吧!”
38度,依旧有些低烧。周彦如今的气势很低,浑身软绵绵的。何双双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丝毫不反抗。以前常常在他脸上出来的那股子讥讽,如今是看不到了。
一碗鱼汤喝下去后,周彦有了一丝活力,思维开始正常旋转了。他看看何双双,挺认真地问:“何双双,你这是心怀愧疚吧?”
何双双吓了一跳,手里的星星挤得扁扁的。
“什么愧疚,你说什么呢?烧糊涂了吧!我出去叫护士。”说完,何双双狼狈地逃了出去。周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鼻腔里莫名其妙地哼了一声,声音却意外地有些得意。这就像是抓住了同桌在课堂上吃瓜子,没有报告老师,但是你的弱点被我抓到了,我就可以很鄙视你的味道。
何双双溜达了一会儿,又去超市买了三斤苹果,才敢进病房的门。这个时候,周彦已经不挂水了,也吃了药,正抱着她撕了半本的瑞丽看。
“我跟你说,这苹果好贵的,七块钱一斤,一斤才三个。唉,你吃不吃,我给你削一个?”
周彦没抬头地点点头,样子有些像乡下的地主大爷。何双双狗腿地拿出苹果,顺手拿出手机对着苹果咔嚓咔嚓地拍了两张,这才开始削。这照片不一定要发微博,可她必须照一下,这是习惯。
一个被削好的苹果分成了两半,两个人在屋里咀嚼。何双双将星星放进刚才在超市买的透明瓶子里,周彦拿着手机翻看短信。他的姐夫高卓足足给他发了十多条短信。
“周彦,你姐非要出去,怎么办?”
“周彦,你姐说要吃辣椒油,怎么办?”
“周彦,你姐非要开车,怎么办?”
“周彦,你姐姐非要吃苦瓜凉拌山楂片,怎么办?”
周彦叹息一声,直接给姐姐周晨拨了电话。他还没开口,他姐就在那边先抱怨起来,没给他数落的机会。她很光棍地将自己的一切反常行为的责任都推给了未来宝宝。基本上每一句解释都带着这样的话,“真的,憨憨,这事由不得我,我是不由自主的……”
憨憨,是周彦的小名。
周彦能从姐姐的语调里听出一丝娇嗔,以前她从不这样的。看样子,孕妇的生活不是那么糟糕,最起码,高卓学会当老公了。
“姐,你把电话给我姐夫。”周彦不想再跟周晨理论,周晨是常有理,跟她争没意义。
何双双奇怪地看着周彦在训自己的姐夫,虽然每一句话的前缀他都会喊姐夫,但是语气就像是老子在教不成器的儿子人生大道理一般。
“姐夫,我姐傻了,你也跟着傻了?辣椒油能单吃吗?你脑袋被驴踢了?别说我姐非要怎么!她要上天,你是不是就给她造火箭?我姐现在那是特殊情况,你叫她少上网,有辐射。她在家的时候你别拖地板。你不懂就去问伯母啊!别事事由着她,女人就不能惯,尤其是这个时候,你上次当爹都干啥了……”
何双双目瞪口呆。周彦在电话里整整训了自己姐夫二十多分钟,语气那是半点儿不含糊,该吩咐就吩咐,该讥讽就讥讽,该教训就教训,该呵斥就呵斥。从她姐姐晚上几点睡,到出门应该带什么,他就像个老妈子一样,孕妇知识比她这个女人掌握的还多。那些话,听上去都是五十岁以上大妈说的,不该是从周彦的嘴巴里可以组织出来的家庭唠叨。
事实上,真正的周彦本性就是如此唠叨,只要跟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心里跟你亲近的唯一表现形式就是对你进行大量吐槽。他有着各种奇怪的观点,而你,作为周彦认同的朋友,是不能反抗这一项福利的,他很爱面子,又小心眼,你要是恼了,说了一句伤面子的话,他就再也不会跟你说那些话了。这个世界,也只有他姐姐能够打断他的唠叨而周彦是不记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