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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志青那家伙,向来说风就是雨,这几天这才刚开工。他又被那帮所谓的哥们给撺掇着要去北京买新车,捎带感受一下首都人民的夜生活。这厮说走就走,到了北京下了飞机才给周彦电话,第一句话是,周彦呐,猜猜哥哥在哪呢?第二句是,哥哥在北京给你买天安门呢……

对于路志青这种说不着调做事方式,周彦早就习以为常,也一点都不生气。路志青有路志青的好处,就像接待街道办事处,接待外来人口调查组,接待消防管理处这样的单位,周彦就不会说话了,他对打官腔的一切阶级有生理性的厌恶,这个毛病是在他爸爸那里继承的,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他是畏惧了,那些人总有治他们的办法,不管是是厕所卫生,还是联防,只要抓住,停业整顿是最可怕的。

虽然很多人说,好朋友不能一起做买卖,可周彦与路志青就是那种可以在一起做买卖还能许多年友谊都不带变质的一对儿绝世奇葩,他们自己也引以为傲。记得那时候刚上大学吧,周彦是个闷瓜,不爱跟人交流。再加上他对人防备心很重,看人都不拿正眼看,他用瞄的,这种瞄的感觉令人产生一种斜眼看人的感觉,令人有一种,你们是不是在商议着讨我便宜的猥琐感觉。

他一土老帽,有什么便宜好讨的?再说了,全宿舍,就他柜子锁头大,一个不够,他锁了三个,外面还环形加一把链子锁,所以,他人缘不好也是正常。

路志青那厮是本地人,父母据说都算高干,起先说是在市里重要部门当正科级,传到后来全家副地市级。家庭情况好的不用说!

他从小耳睹目染的特别会来事,在人际交往这根筋上发育的极其成熟,什么人跟他在一起最多五分钟,那就能变成前世失散两辈子的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表面上看上去,路志青挺傻的,如果拿数字来计算的话,他的情商在表相上来说如果九十九分的话,他的智商大约是负二分。一个外向,一个内向的人,这两个人走到一起,成为换帖子,烧黄纸的挚友。当初是戳瞎了一个系的眼珠子的。有时候就连周彦自己想起这事儿,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一年,路志青与周彦睡一个宿舍,虽然大家都不喜欢周彦。可是为了表示自己天生的领导才能,但凡宿舍有什么活动,路志青都叫上周彦来显示自己不歧视农民,其实吧,周彦这个伪农民偏偏就在骨子里歧视路志青了,周彦在跟自己姐姐打电话聊天的时候,一般不称呼路志青的名字,开始的时候,他喊他“傻墩儿”。

“我吃过饭了,宿舍有个傻墩儿哭着喊着要请客……”

“我有水果吃,宿舍那个傻墩儿摆了一麻袋苹果请全楼道……”

那个时候周彦实在看不上路志青,他嫌弃这家伙不知道在那跟自己老子周德凡有着异曲同工之处,都是天生的买单党,对外人永远都比对自己家里人好。有一度一个宿舍六个人,有五个人都穿的是他的牛仔裤,周彦也穿,穿脏了丢回去,路志青请人一礼拜来洗一次。出去吃饭,大家抹抹嘴巴就走,路志青的钱包就是大家的。在周彦来看路志青就是个傻墩儿,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他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也就是随便混混打发时间,捎带看笑话。

如果不看笑话,他就夸奖路志青是个古道热肠,有血性的仗义的汉子……

倒是路志青,每次听到周彦抄着外地话夸赞他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一总很诡异的笑容,这种笑容,嗯……周彦是不喜欢的,因为,周彦他老子就不会这样笑。

大约是大学第一年的第三个月吧,路志青在学校门口的啤酒摊上跟当地的痞子掐了起来,当时,一个班级二十七个男生,都在那里吃路志青的喝路志青的,现场热闹的不亦乐乎,感情热乎的就差点割指头,歃血为盟了。可是一打起来,动了真刀子,人几乎就先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傻乎乎的呆立,有个号称北方硬汉的家伙还吓得还尿了裤子,当痞子真的拿刀顺着后背给了路志青一下后,那血流的就像凶杀现场。

学生们哪见过这个阵势,一群半大小子顿时就都萎了。路志青永远记得那一天,周彦从头打到尾,被人拿板凳敲的脑袋冒血也没软了,一边打他还一边护着他。

周彦有周彦的做人准则,吃了人家的,总是要还的,做人这一点必须摆清楚,不然就没办法做人了。

后来,小痞子们看到事情闹大了,就一哄而散。班里的学生拥着路志青去医院,医生说要动手术,要他们先交手术费,签同意书。那么多吃吃喝喝在一起的好同学呢,都不敢吭气,谁敢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啊?最后,是周彦从头到尾把该做的事儿都做了,交钱,签字,联络家长,报警,末了进手术室的时候还安慰他,都说祸害活千年呢……傻墩儿你肯定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