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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蛋的ji,还霸着巢不肯挪窝儿。”玥儿哼了一声,“大少奶奶十年没有生养,也就是我们大少爷仁义,这要是换了别的人,早纳妾娶小了。”

付闻歌早先在洋学堂跟着位传教士学过段时间西洋医术,知道这无后未必是生育者的问题。倒是有不少男人患有隐疾,却还将屎盆子扣到对方头上,再娶,也还是抱不出蛋的ji窝。

只是这丫鬟的态度令他不悦,即便不是主仆也不该在背后如此嚼人家舌头。

“许是人家夫妻俩感情深厚,容不下第三者。”莫名的,付闻歌想要为这位大少奶奶争个公平。

玥儿听了,哼笑道:“付少爷,您初来乍到,好多事儿都不知道。我是没念过几天书,但我明白什么叫‘相敬如冰’。平日里大少爷都不拿正眼儿瞧她,晚上睡觉也一个东屋一个西屋。”

听着玥儿的话,再看她那副不屑的神情,付闻歌心里忽的冒出个想法——这丫头,莫不是觊觎大少奶奶的位置罢。

白家在天津法租界里的分宅是座洋气的西式小楼。楼和院子是法国人的设计,内装潢请了意大利人,地段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白家老爷——白育昆——正在院子里招待客人,见儿子下车,冲他招招手,叫他过去一起喝茶。白翰辰行至父亲身边,恭敬地喊了声“爸”,尔后与坐在对面、那位肥头大耳的客人握了握手。

白育昆十六岁娶妻生子,如今不过是四十过半的年纪,发黑油亮,依旧是壮年之姿。待白翰辰落座,他替儿子引荐道:“翰辰,这位是兴瑞银行驻津办事处的赵理事,大权在握的财神爷。你要办兵工厂,他一个人就能把贷款给你包了。”

白翰辰故作钦佩道:“赵理事,什么时候到了北平请务必通知我,我得给您在正阳楼摆一桌满汉全席。”

赵理事很是受用这份客套,同时也chui捧对方:“说笑了,白老爷,白公子,谁不知道你们白家家大业大,办个厂而已,还用得着贷款?”

白育昆碾动着拇指上绿油油的玉扳指,轻笑道:“世道艰难,谁敢把家底儿全押在一处?一年五万条枪,三百万发子弹,得进多少铜铁锭,雇多少壮劳力?赵理事,您给算算,一个月多少现大洋才不至于停工。”

“呦,那可真不是小数目。”赵理事忙不迭点头,“行,白老爷,白公子,这事儿我记着了,回去琢磨琢磨,看能不能从上海分行给你们贷笔款子出来。”

“劳烦您了,事成之后,咱……这个数。”白育昆张开手,冲赵理事正反来回翻了个面。

赵理事笑得肚腩都颤了起来,白翰辰在旁边看着,真担心他把马甲扣子给绷开。

等赵理事的车驶出院门,白翰辰皱眉看向父亲:“爸,花旗、汇丰、大通的经理可都擎等着给兵工厂贷款呢,还一分钱回扣不用给,您这倒好——”

他学着父亲的样子,举起巴掌翻了个面:“一成的真金白银,说给那囊膪就给了?”

面对儿子的质疑,白育昆并不气恼,而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口茶,笑道:“翰辰,你说,花旗、汇丰和大通,为什么上赶着给咱家送贷款?”

白翰辰道:“这是板儿钉板儿挣钱的买卖。”

“利息多少?”

“四分,爸,您随便打听,别家贷款,最低也得六分,我是放出话去,让他们三家互相竞争才拿到这么低的利息。”说话间,白翰辰的脸上扬起丝骄傲。做生意,一厘钱也得抠,他向来谨记父亲的教诲。

白育昆赞许地点点头,又道:“再低,你是不是得还啊?”

白翰辰稍稍一愣,随即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您是想说,兴瑞的钱,拿了不用还?”

“兴瑞的老板是帮犹太人,你也知道,欧洲有个疯子把犹太人跟圈羊似的往一块堆儿赶。听赵理事说,欧洲总行的业务都停顿了,现在那帮大经理都在挖东家的墙角,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兴瑞的上海分行就得倒闭。树倒猢狲散,到时候,钱还用还么?”

“……”白翰辰刚舒展开的眉头又微微皱起,“可是爸,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翰辰,你想多了,至少有九成老百姓一个月挣的不够开销,能余几个大子儿往银行存?稍微有点儿余钱的,还都拿去放印/子了,那可比银行利息高得多。”白育昆随意地笑笑,“我查过,兴瑞不做散户,大客户都是那些个占地为王的家伙,他们想通过兴瑞在欧洲的关系把钱悄悄转出去,省得被南京那边查到,往后拿不着军饷……儿子,你爹我十四岁开始站柜台,三十年,算盘珠子拨的噼啪响,能做亏本的买卖?”